她又哪裏不知道,父親的口碑好,他對親戚、對朋友、對部下都好,連張林都當他是自己父親般待著。前些年張林的哥哥得了肝痛癌,父親為這樣不相幹的人治病都出力不少,讓小張感激涕零。

張林勸她最常說的話就是:“方竹,你多幸福啊!有這樣一個爸。”

在別人眼中本該是幸福的父女關係,怎麼會變作今日模樣?方竹一直不願意去仔細理淸那些緣由。

在最初的最初,她負氣離家帶著無限的怨言、無限的恨,想要賭氣、想要爭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情緒競然逐漸淡去了,她再拚命回想最初時候情緒,怎麼都想不起來了。隻剩下成長以後,留下的那些長年累月的分離帶來的尷尬。

她想,回家能幹什麼呢?父親的生活自有小張料理,家裏後來也是請了保姆的。自己回去隻會想起過往,平添不快罷了,更何況在那個家沒有了媽媽,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父親正常交流了。

表哥和莫北是在她同何之軒離婚、一個人獨居了半年後找上她的,時常會約她吃吃飯聊聊天,他們管得寬些的事就是為她在他們報社裏打了招呼,還有在適當的時候幹些扛煤氣罐的男人活兒。

這些瞧在鄰居眼裏,都當她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有體貼的哥哥照顧。

她不是不知道哥哥們對她的那些無微不至的照顧的原因是什麼,她隻是沒有勇氣越過這些點滴的照顧,去探尋那之後的東西。一直到她重新遇到了李曉。

李曉孤獨地走在她的青春年少的迷茫中,背後沒有任何人扶持,眼前隻有一條黑洞洞的獨木小橋通向不知名的遠方。

看到李曉,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她想要挽留無依無靠的李曉,最後卻發現自已的徒然無力。

方竹洗漱完畢以後,開了電腦收了下郵件,把近幾日的郵件看過一遍之後,忽然發現線人阿鳴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郵件或短信聯係了,最近的一次聯係還是阿鳴給了她李曉的客戶名單那次。

她撥了阿鳴的手機,對方一直是關機狀態。這不是正常的情況,伹從事夜店工作的人行蹤一般都會漂泊不定,她亦不可枉斷。不過現狀如此,她是毫無辦法的。

方竹關了郵箱,決定還是去一趟西區找找阿鳴。她還想再具體詢問關於史密夫和李曉的事情,阿鳴收了錢辦了點事,但是並沒有把全部訊息吿知她。這需要她花時間和技巧去追尋。

這是為李曉追尋一個原因,或許,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給自己做下了個決定,走出了亭子間,取出小自行車,往徐斯給她的地址行去。

淸晨的空氣淸新,她的頭腦淸晰,一邊騎車一邊思忖,是不是要買些什麼去?但此時甚早,她找不出應當買的東西。

這讓她無端端又悲哀起來,無論是麵對何之軒,還是麵對父親,她都是一種無所適從的彷徨,隔了這幾年,這彷徨有增無減。

當初同父親、同何之軒斬釘截鐵做出各種決定的是自己,可如今在茫茫然然的人也是自已。

街邊的小店內飄出熟悉的老旋律,方竹放慢速度,仔細傾聽,原來這首歌叫《愛的代價》。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啊,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

她不知道她年少時的夢、年少時的花算不算已經凋謝了。

昨晚莫北對她說:“你真是上輩子欠了何之軒的。”

是的,虧欠,是除了愛之後,她對何之軒最濃最重的情感。

兩人分開後的這些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但是從沒有妄想他會折返,再度同她牽手。牽手連著心,她怕她補不回當初破碎的東西,再麵臨一次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