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抬眼望著麵前的男人。

對方麵色平靜,態度溫文。

方竹說:“我們走吧?”

她說罷,轉身就想走,被他輕拉住。

他同新人打了招呼道了別,又同在座的老同學們道了別,才轉回身,脫下`身上的西服,蓋在方竹的肩頭。

他把什麼都做到有條不紊。

方竹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屬於何之軒的西服,他的氣息又籠罩住她。

走出飯店,何之軒預備去車庫拿車,方竹叫住他:“何之軒,可以……去附近走走嗎?”

夜風拂麵,撥亂人們的發,但是月色很好。

何之軒把掏出口袋的車鑰匙又塞回了口袋內。

他們走到了月色下。

方竹一定會回想到當年,她知道自己忍不住。

曾經談戀愛的癡傻日子,何之軒下班後會來校園為她打開水,他們一人拎著一隻熱水瓶,在校園裏漫不經心散著步。她傻乎乎地同何之軒講著上課時的八卦,打工時的笑話,何之軒默不作聲地聽著,偶爾說一兩句指點她的課業或是她的工作,然後再告訴她,他在這一天中發生的比較重要的亊情。

這就是談戀愛的無憂日子,零零碎碎的亊件組成彼此的人生,往對方的人生滲透。

零碎的亊情講不完,他們會提著熱水瓶走到校園外。

方竹記得,就是現在正走著的這條林蔭道。隻能並排駛兩輛車的單行道,在夜裏車很少,路很靜,樹枝繁茂,月色朦朧,很多校園情侶會選在這裏軋馬路。她開了腔,問何之軒:“你,最近那個,工作方麵,還順利嗎?”

簡單的問句,她講得期期艾艾。這是早就該拉的家常,她拖拖拉拉,到現在才問出口。事實上,她與他重逢至今,她連正麵的問話都沒有同他講過。

何之軒答她:“不算順利。”

方竹投有預料到他會這麼坦率。

何之軒翻出香煙,取出一支,用打火機點燃。一星火花在黑夜亮起,她看到他修長的手指籠著這微光。火花的微光照在他臉上,她看到了他疲憊的眼。重逢以後,她沒有見他抽過煙,她幾乎都快忘記了他會抽煙。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隻有在工作壓力很大的時候,才會避開她抽煙。他對抽煙很克製,頂多抽個一支的樣子,然後嚼片口香糖再回到她身邊。

現在,他沒有避開她,但還是把煙稍稍拿開了些。

方竹問:“是菲利普?他還做了什麼給你造成困擾的事情嗎?”

何之軒走到垃圾箱前撣了撣煙蒂,沒正麵答她,隻說:“我都能應付,你放心。楊筱光那兒也不會有麻煩。”

他讓她放心,她便真的放心,他連她的朋友都關顧到,這便沒有辜負她為了他的難處而未對老友如實和盤托出全部情況。

方竹莫名地安慰。她問:“在香港的時候,你一直在‘君遠’做事情嗎?”

“第一年在另一家,後來跳槽去的‘君遠’。”

“其實,你……不做新聞,是……可惜的。”方竹說,她倫偷地、留戀地覷一眼何之軒,“何之軒,你這樣照顧我,我是很感激的。”

何之軒轉過頭來看牢她。

方竹說:“你什麼都比我強,成績比我好,工作能力比我好,辦事能力也比我好。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衝動地要跟你結婚,你的今天也許會更好,比現在更好。你媽媽說的是對的,是我害了你。”

何之軒的臉慢慢板起來:“方竹,你在說什麼呢?”

方竹拳了拳手,發覺因為有傷口而無法拳住,她挫敗地、落晚地正對著他,說:“何之軒,真的,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拖累的你,我受什麼樣的懲罰都是應該的。你不要對我這麼好,這樣下去,如果有—天你不再管我了……我情願……”她想說的是“沒有再遇到你”,可是說不出口,還在想,總不能一直欺欺人下去,於是繼續說,“這樣的我是不應該再麻煩你的,你本來就不欠我什麼。作為老朋友和校友的情分,你已經做得很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