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動活動手指。最近拆了線,可以做些輕微的小動作,可以不再倚靠。她對何之軒說:“過一陣我這手就沒事了,就能搬回去的。”
柯之軒隻管抽著煙,沒有答她。
他一貫如此,鋸嘴悶葫蘆地來對付她,然後她就會不知所措。
何之軒把抽了半支的煙在垃圾箱上摁滅,雙手插到口袋裏,俯望方竹:“方竹,你有這樣的想法,讓我說什麼好呢?”他轉一個身,“再說吧!”又突然問她,“你想不想見見李潤?”
方竹啞然,不知為何話題會被何之軒突然扭轉,提到了李曉的父親。
他繼續說:“他前一陣進了醫院。”
方竹訝然。 思 兔 網
“是肝癌。”
她看向他,他正認真看著她,他是認真在講這樁事。
“會不會有事情?”
“晚期。”
他走近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曉曉生前不知道她爸爸的病。”
“她爸爸也不想她知道吧?”
他沒有作聲,她說對了。她有同樣的苦痛,她會明白的,他想。
方竹問:“我還沒有幫曉曉找到公道。”
她總讓自己活在自責裏,從來沒有鑽出來過。何之軒歎氣:“方竹,在你的能力範圍內,你已經盡力了。”
“沒有。”
何之軒扶住她的肩膀:“我們回家。”
他說“回家”,這麼自然,她沒有注意到,她在恍惚,想到李曉,想到李潤。
她決定去見見李潤,看在李曉的份上。
上一次見到李潤,是在李曉的葬禮上,到了今日,也有快大半年的時間了。
李曉葬禮上的李潤,仍如往常那般身髙體闊,聲音洪亮。方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隻有半年多的時間,他就迅速從從前的體積縮水到現在的瘦、幹、黃、下肢腫、肚子大。
他的女兒已經死亡,他正在麵臨死亡。
隻有那雙眼睛炯炯有神,李曉的眼睛像他。他們是血親,有斬不斷的關係。
在病房內照顧著李潤的紀如風也沒有了從前的光彩——曾經大學時代的方竹所推崇的職業女性的自信神采,那樣的神采榮光到方竹知曉李潤同她的不道德關係後,都會因為一份敬畏之心而不忍多加苛責。
時過境遷,李曉去世了,她的親人也衰老衰弱了。多可怕?
紀如風淡淡地同方竹打了招呼,何之軒說:“方竹想和李總談談。”
紀如風點點頭,沒有見怪,也沒有說什麼,同何之軒一塊兒走出病房。方竹站在李潤對麵,對方精神不錯,雖然吊著點滴,還是勉力抬手,給了方竹一個請坐的姿勢。企業家風度依然。
方竹在李潤病床對麵的兩隻座椅中選了一隻離李潤稍遠的坐下。
李潤幹澀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哂笑。
方竹有點不好意思。
“看到你和小何一塊兒,我真高興。”
對方開口說的頭一句話就令方竹無法應答。她沒有作聲。
“曉曉一直很喜歡你們倆,她甚至覺得在這世界上最關心她的隻有你們倆。”李潤的雙眼黯了一黯,然後向方竹投射過來一束懇求的目光,“能給我說說曉曉最後對你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