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時候病倒的?”
“前年體檢的時候發現了病灶,一直不肯住院,采用保守治療,開始的時候效果不錯。”
李曉的死才是至大的打擊。
紀如風受的打擊也不小,坐在她身邊,能看見她頭發裏的銀絲還有眼角的魚尾紋,鬆弛的雙頰將嘴角拖累得耷拉下來。
在葬禮上的驚鴻一瞥,以為這對男女都還風采依然,不過是方竹的錯覺。
紀如風對方竹說:“我知道你們心裏對我有意見。”
就算再有成見,方竹仍舊認為自己沒有立場向這個家庭內的成員表達這樣的意思。她選擇沉默。
紀如風說:“我半輩子都在扮演討人厭的角色。當年從新聞係畢業進了報社,為了追求亊業跳槽,跳槽後為了追求愛情堅守在瀕臨倒閉的老廠裏,為它嘔心瀝血,爭了半輩子,忙了半輩子,結果李曉決然一走,把我永遠釘在恥辱柱上,這輩子都洗刷不掉。”
“你從來沒有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過嗎?”方竹問道。
紀如風冷笑:“誰又站在我的立場上想過?我為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她還是不諒解我,離家出走是家常便飯,我們隻能把她送回她外婆家。可是老人畢竟是老人,管不住她。我管她太嚴別人會說後媽虐待,管得太鬆,又……又出這樣的事情。她一次次在家裏大吵大鬧,罵我罵她的弟弟,問我拿錢,拿不到錢就偷……她……”
方竹聽不下去,站起來:“曉曉已經去世了。”
“方竹,你是追求過愛情的人,你應該明白情之所鍾情不自禁,為了愛情的圓滿,誰都可能變成自私的魔鬼。”
方竹回身望了紀如風一眼。
此人亦在自己的殼中,瑟縮不前。當年的神采、當年的抱負、當年對愛情的憧憬都是她的層層枷鎖。
方竹感到恐怖,磨損之後的靈魂競會如此鄙陋。她會不會也變成這般模樣?她低聲說:“所以我覺得對不起很多人,因為我的自私讓很多人痛苦。我沒有立場讓他們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我做過的事情。”
她別過頭去,看見何之軒自走廊的那一端緩步走來。
她說:“我該走了。”她幾乎是逃避似的,快步離開紀如風身邊,隻是往前幾步,她又停下腳步。
紀凱文跟在何之軒身後,他們一起走了過來。
紀凱文對方竹說:“我要跟你們走一趟,去‘君遠’開會。”
這是她同何之軒的公事。方竹沒有開腔。
何之軒問方竹:“可以走了嗎?”
方竹才答:“嗯。”
他走到她身邊,他們身邊還有另一個人,她有尷尬的意思,但是沒有不悅的權利,方竹對自己說,何之軒需要全新的人生。
上車的時候,方竹主動鑽進車後座,何之軒也沒有阻止。紀凱文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一路上紀凱文同何之軒簡單交流著公事。方竹聽了個大概,如今在“孔雀”掌事的是紀凱文,支撐搖搖欲墜的李家的也是紀凱文。
她真難得,也真有實力,方竹想,也的確有代表“孔雀”塞她紅包的立場和權利。
這段插曲教方竹心成不是滋味。
紀凱文卻適時地扭過頭對坐在後頭的方竹說:“謝謝你肯來看我姑父。”
方竹說:“不要這麼客氣。”
“最近發生的事情多,我姑姑精神很不好。”紀凱文不好意思地講道。
“我知道的。”方竹忙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姑父非常愛曉曉,也許方式確實不對頭。曉曉出去胡混的時候,姑父對她的關心是不夠。那時他常駐香港,跟五百強談‘孔雀’的護膚品品牌回購的事情,談來談去談不攏。幸虧又遇到了何之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