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廬隱的回憶(1 / 3)

她在同班中結識了三個人,號為“四公子”。一個是王世瑛,一個是陳定秀,一個是程俊英。她的《海濱故人》露沙係自指,雲青、玲玉、宗瑩,似乎是分指她們三人。我當時曾有“戲贈本級諸同學”長歌一首,將同級三十餘人,中國文學成績較為優異的十餘人寫入。說到她們四人時有這幾句話:

子昂翩翩號才子,目光點漆容顏美,圓如明珠走玉盤,清似芙蓉出秋水。(陳定秀)亞洲俠少氣更雄,巨刃直欲摩蒼穹。夜雨春雷茁新筍,霜天秋準搏長風。(黃英君自號亞洲俊少)橫渠(張雲聰)肅靜伊川少,(程俊英)晦庵(朱學靜)從容陽明峭,(王世瑛)閩水湘煙聚一堂,怪底文章盡清妙。

這首詩既是遊戲之作,所以每人的好處都加了百倍的渲染,百倍的誇張。“夜雨”“霜天”兩句形容廬隱文章也覺溢美,不過她那一股縱橫揮斥一往無前的才氣如何使我傾心,也可以想見了。

我們進女高師的時候正當“五四”運動發生的那一年。時勢所趨,我們都拋開了之乎者也,做起白話文來。廬隱與新文學發生關係比較我早。她先在京報副刊投稿,後來上海《小說月報》也有她的文字。“廬隱”的筆名便在這時候采用的。她做小說也象窗課一般從不起草,一枝自來水筆在紙上颼颼寫去,兩小時內可以寫二三千字,但她的小說雖然氣機流暢,筆致爽利,而結構不甚曲折,意境也不甚深沈。我論文本有眼高手低之病,讀過她的小說,口裏雖不能說什麼,心裏總有些不大滿意。記得她第一篇小說《一個著作家》寫好後,她的朋友郭夢良邀集一班愛好文藝的朋友在中央公園“來今雨軒”開討論的茶會。我也在被邀之列。我看過稿子後默默不作一語。郭君征求我的意見,我隻好說:“遊夏不能讚一辭!”座中“王品清”忍不住一笑,廬隱怫然變色,好象受了什麼打擊似的。這情景我記得很清楚,好象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現在我還很懊悔,覺得不應當拿這句輕薄話,傷了她的自尊心。

十年春我和易家鉞,羅敦偉諸君打了一場很無聊的筆墨官司。羅易原與郭夢良君相厚,廬隱也就左袒著他們,與我頗生了些意見。從此在班上不大說話。那年的秋天我跑到外國去,廬隱的大文雖然常在報紙雜誌露麵,我已不大有機緣拜讀。回國以後,聽說廬隱小說已出了好幾本單行集,接著又聽說她愛人郭夢良已病死,她帶著一個女孩子到處飄流,身世很是悲慘。後來又讀到她編輯的《華嚴半月刊》和小說集《歸雁》等,我才知道從前意氣淩雲的廬隱,於今正在感傷頹廢的道路上徘徊,讀到她的那些飲酒抽煙,高歌痛哭的記述,我心裏也很不好過。想寫封信去安慰她一下,隻為了不知她確實通信地址沒有實行。前幾年聽見她和李唯建先生戀愛,同渡扶桑,不久有結婚之說。又聽說李君比她年輕,一時“廬隱的小情人”傳為佳話。民國十九年我到安慶安徽大學教書,會見舒畹蓀女士和吳婉貞女士(海濱故人中之朱心悟)談到廬隱近況。二人異口同聲地批評她太浪漫,並說她從前與使君有婦的郭君結婚已是大錯特錯;現在又與年齡相差甚遠的李君戀愛,更不應該了。我也知道她二人的批評是善意的,便是我也覺得廬隱這種行為太出奇。不過我當時竟替她著實辯護了一場。怪她們不應當拿平凡的尺,衡量一個不平凡的文學家。十年前廬隱給我的一點吸引力,好象這時候還沒有消失呢。

她在同班中結識了三個人,號為“四公子”。一個是王世瑛,一個是陳定秀,一個是程俊英。她的《海濱故人》露沙係自指,雲青、玲玉、宗瑩,似乎是分指她們三人。我當時曾有“戲贈本級諸同學”長歌一首,將同級三十餘人,中國文學成績較為優異的十餘人寫入。說到她們四人時有這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