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祚是靺鞨族人,在禁衛軍已有二十多年曆史,是禁衛軍中老資格的成員。張柬之和他密談,首先挑動起他對先帝的哀思。
“將軍今日之富貴,是誰賜予的?”
“是大帝。”他所說的大帝,指高宗李治。
張柬之趁機說:“大帝的兒子已處於張易之兄弟的威脅之下,將軍難道能袖手旁觀,不起來報大帝的恩德嗎?”
“我要報德!”被感動的李多祚,對天發誓,“我一切聽你吩咐!”
然而,若要使政變取得成功,還必須取得太子李顯、相王李旦的支持。李顯是政變集團擁戴的人物,政變的目的,就是要將他推上皇帝寶座,使李唐皇室複辟。李顯具有號召全局的政治地位,政變若想成功,就必須以李顯的名義。敬暉承擔了動員李顯的任務,他尋找與太子接近的機會。當時李顯在宮城的北門起居,桓彥範和敬暉謁見李顯,密陳政變之計,李顯答應了。負責疏通與李旦關係的是袁恕己,袁恕己也完成了使命。
一切準備妥當後,張柬之派人去請為官在外、任靈武道大總管的姚崇,姚崇自百裏之外趕來京師。張柬之聽說了姚崇的到來,喜道:“一切完備了。”
在李派忙於準備之時,武則天的勢力日漸衰弱。長安四年底,武則天的身體狀況嚴重惡化,長期深居洛陽宮的寢殿長生院裏。從這年的最後幾個月起,女皇臥病不起,有二張侍在寢側。長久臥床,武則天信息渠道不暢通了,如同一隻年老的老虎失去了嗅覺和視力,她已經不能有效掌握外朝的動靜了,這給她的決策帶來巨大的不便。
長安四年十二月,洛陽街頭出現了許多榜文,沒有署名,但內容都是相同的:說二張要謀反。謀反要有兵權,而張氏兄弟沒有一個是掌兵權的。與二張接近的人,大都是些文士,也沒有一個是掌兵權的。隻是在張柬之大範圍的人事調動之後,張易之等人產生了疑懼,才推薦武攸宜出任右羽林大將軍。實際上,委任武攸宜以軍職,也是由張柬之安排的,是穩住二張的一種策略。然而,從另一方麵看,張氏兄弟的能量也不可低估。沒有掌握兵權的二張,卻掌握著一種特殊權力,那就是武皇的寵信。二張可以被稱為天子的近臣,是接近權力頂峰的人物。如果二張兄弟利用這種權力,為己圖謀或打擊政敵,那是很可怕的。比如,他們突然假傳聖旨,罷免張柬之等人的職務,乃至廢黜李顯的儲位,會令李唐派措手不及。所以,李唐派不能容忍這種情況延續下去。宰相崔玄(日韋)試圖將張易之兄弟從武則天身邊驅走。武則天病稍愈,宰相崔玄(日韋)對女皇說:“皇太子、相王,都是有孝心的,都可以服侍陛下湯藥。宮禁重地,請陛下千萬不要讓異姓的人出入。”武則天沒有理睬。看來,說二張要謀反是張柬之他們放出來的煙霧,為製造政變尋找借口;而頻繁調動禁軍首領則更是政變的前兆,如果武則天敏銳的話,這種信號她是不會無所察覺的。這也許就是老年政治的悲哀吧。
看看張易之兄弟當時的精神狀態,他們對末日的來臨似乎是有預感的。雜史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張易之當初建了一所富麗堂皇的府第,晚上有鬼在牆上寫:“能得幾時?”張易之令人把字跡削去。第二天字跡又出現了。就這樣寫了削,削了寫,前後六七天。最後張易之在“鬼書”下也題字:“一日即足。”從此再也沒有“鬼書”了。
張易之的兄弟張昌儀曾對人說:“丈夫當如此:今時千人推我不能倒,及其敗也,萬人擎我不能起!”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狀態!?真是途窮末路,倒行逆施啊。這也反映了為什麼二張得到武則天的真正信任,現在,他們看到了武則天的末路,也就是看到了自己的末路,但無力扭轉。因為他們才真正做到了與武則天“君臣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隻能任車子向深淵滑落,能做的就是最後的瘋狂。
神龍元年(公元705年)正月,武則天的病加重了。她的寢宮裏不斷傳出令人憂心的消息。她的身邊依然隻有二張兄弟陪伴著。一場政變就在眼前了。
經過周密準備,張柬之等人在正月二十二日發動了政變。政變部隊分作兩支:一支是“北軍”,即守衛皇宮的部隊,有一千騎兵,五百步兵。他們的任務是要包圍皇宮,進攻長生殿,迫使武則天讓位。這支隊伍由張柬之、桓彥範、敬暉、崔玄(日韋)、楊元琰等率領。另一支是“南牙兵”,他們的任務,是當北軍進攻宮廷之際,嚴密守衛首都各要害地點,包圍張昌宗的家丁,控製其府第。名義上由相王李旦率領,實際上則是由袁恕己負責指揮。李多祚等人另有任務,被派去迎接李顯,請他出麵主持政變。
計劃是周密的,各方麵的人事關係都已疏通好了。但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如何才能通過玄武門這一關。由於玄武門是通往宮禁的主要門戶,統治者常以精兵守之。不掌握玄武門,政變就將失敗。
現在,守衛玄武門的,是一支名喚“千騎”的精銳部隊。千騎的前身是“百騎”,由唐太宗建立,他挑選了一批孔武有力,特別是箭法高強的人組成“百騎”,太宗出獵的時候,百騎就簇擁在他的鞍前馬後。後來,武則天又將它擴展成為“千騎”。千騎的指揮官是殿中監田歸道。田歸道與武三思、二張的關係不錯。但在政變這個重大問題上,他支持李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