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立時同聲歡呼,對著女酋雙手朝上,交拜不已。剛看出眾人被她凶威鎮住,眾心歸附,做了酋長,內有幾個男的業已相繼試探著湊向她的身前,不住尖聲尖氣連唱帶叫,有的並取出人骨獸角和竹管之類嗚嗚亂吹,聲甚刺耳,實在難聞,女酋卻是興高采烈,喜躍如狂。心想:“這類野人,又蠢又髒,形態醜惡,哪似人類!還是早打脫身主意為妙。”剛想開口比手勢探詢她的意思,忽見女酋厲吼了幾聲,朝自己一指。心方一驚,男女群酋已做一圈圍將過來。
急怒交加中,料知不能善罷,暗忖:擒賊擒王,先將女酋打死雖好得多,但是一箭不能射中要害,自己精力疲倦,這群野人隻往上一擁,便非糟不可,最好先把逃路看準,再打主意。隻要有一可以防禦之處,便非無望。
正在四下張望,見那地方離下麵有好幾丈高,寬隻數丈,最窄的才隻丈許,除卻冷不防順著那條斜坡衝往下麵,或者還有一線生路,否則,一麵是那石洞,決難穿洞而逃,下餘兩麵石崖,隻當中一條由上到下,寬窄不等、高低錯落的陡坡,平日自然不在心上,此時精力交敝,哪有這樣勇氣?何況這些野人從小生長森林荒山之中,攀援縱躍,捷如猿猱,練過輕功的人也未必都有他快,更有長力。此時除卻一舉便將她製服,就此逃走,決無希望。
正在暗中叫苦,心情萬分緊張之際,忽然發現四外野人都是離身丈許,和方才差不多便即止住,隻有幾個因崖口太窄,離得最近,相去也有六七尺。就這樣,那股血腥膻穢之氣也是聞之欲嘔,同時聞到一股焦香。側臉一看,方才那兩條臘腿,一條被自己放在一邊,另一條離火較近,早已烤熟,還焦了半邊,這群野人始終無人去動。
猛觸靈機,一麵緊握弩箭,暗中戒備,一麵壯著膽氣,朝凶酋麵前走了兩步,連說帶比說了幾句,見女酋未動,越發膽大,正在大聲比說,女酋好似不懂,也用手比嘴說。雙方對比了一陣,都不明白對方心意。最後女酋把手一揮,叫了幾聲,人圈立時縮小,擠成一環,仍不靠近,隻將雙珠圍在當中。後麵的半環便將手中刀矛竹槍之類兵器舉起,作出威嚇之勢,前麵半環卻未動手,由女酋為首率領,不時回顧,往坡下走去。
雙珠看出要她同行,因覺對方野蠻凶暴,前後經過已有個把時辰,自己那樣厲聲大喝,連說帶比,業已露出如不放走便要拚命的意思,雖然言語不通,厭惡神情當可看出,女酋並無怒意,也未指揮手下行凶侵害,搶奪身邊包袱。
可見暫時隻是不放自己上路,還無害人之意。此時如逃,定必激出變故,再說精力恢複以前,除卻對方自願放走,想要脫身,直比登天還難。
不如權且依她,到了她的巢穴再打主意為是。又想起那兩條臘腿,這類野人,不論人獸,都是生吞活嚼,人這樣汙穢,所居更不知如何髒法,慢說沒有自己吃的東西,就有也難下咽。方才因覺人的口味都差不多,這些野人不過沒有開化,不知熟的好吃,想借這兩條臘腿引逗,使其發生好感,比了一陣,還是不懂,此時人都起身,那兩條臘腿卻丟下不管,也許不願聞這焦香的味道,業已棄去,自己正沒有吃的,看這女酋,除最後為了言語不通好像有點發急而外,始終都是那麼醜笑,何不試它一試?
如能帶走,不問脫身與否,暫時總有好幾頓,不至於沒有吃的。
主意打定,因恐發生誤會,先跟著走了幾步,看出女酋見她隨行,麵上重現喜容,還不知道前途凶險,對她並無好意,比那生吃之慘不在以下,誤以為先前料中,對方隻要留她在此,並無傷人之意,隻要當時不死,睡過一夜,養足精神,休說共總數十個人,再多幾倍,憑自己一身武功,也能逃得出去。想到這裏,心膽又壯,往前搶了兩步。
正趕女酋回頭觀望,二次再用手比,指著那兩條半焦的臘豬腿連說帶比。初意眾人仍和方才一樣冥頑不靈,哪知這次對方居然會意,比了幾次便往回退,仍是一個人圈把雙珠圍住,走到臘腿前麵又叫又比,似問雙珠是否將這東西帶走,卻無一人代取。
那臘腿每條有十來斤重,隻有一條缺掉一塊,被火燒焦,也不知是人啃刀斫,雙珠看出眾人不肯代拿,猛想起小時聽父親說,深山之中有一種野人,非但仍是茹毛飲血,並還畏火,奉火為神,凡是經火燒過的東西,哪怕餓死也不肯吃。否則,女酋既以客禮相待,絲毫不曾動強欺逼,就是未了迫令同行,也是雙方言語不通,出於無奈,除先殺女酋外,更無第二人近身。按情理說,必定代我拿走,如何立得遠遠,手都不動?見餘火已盡,本心也嫌這班野人汙穢,便親手提了豬腿,一同往下走去。
下麵乃是大片盆地,雖然到處長滿灌木野草,但有無草之處和石地,路甚平坦,約有三四裏方圓,橫斷過去,麵前現出一條溪流,寬達兩丈,水勢甚急,溪麵上大大小小橫著幾條樹幹,都是浮擱兩岸的獨木,沒有絲毫係住。樹身多半滾圓,稍微用力便可推動,當頭和兩麵的人業已走上。
女酋似因這類獨木橋又圓又滑,溪水深而且急,恐雙珠無法通行,特命兩人用手中竹槍做扶手,想叫雙珠扶著過去。
雙珠暗笑:休說這樣粗的獨木橋,隻有一根套索,便可踏以飛渡,如在平日精力好時,縱也縱將過去。含笑把手一搖,稍微提氣,從容走過,比哪一個野人走得更穩。覺著入好一些,精力還是疲憊,方才還想再留一頓餘糧,又未吃飽,越聞那臘肉越香,到了對岸,拔出身邊小刀,削去外麵烤焦之處,吃了兩塊。暗中留意,見眾人俱都麵現厭惡之容,越知父親昔年所說正是這類野人,且喜沒有和他客氣,否則還要犯禁都在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