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後麵的一個字在看到來人麵容後被扼在了喉嚨裏。

“怎麼,看到是我,很失望是不是?”阿霆語調冷漠,他臉上有血,隻是無所謂地擦了擦,便將手上一個沾滿塵土的絲絨袋子拋向歐陽,“你點一點。”

他把鑽石交給歐陽,便一手撥開歐陽的腿,將僵直如屍體一般的陵越拎起來,掏出收在靴子裏的匕首給他割斷繩索。

陵越目眥欲裂,看著阿霆的雙眼已經模糊。他渾身冰冷,全身的血液都似彙聚到眼裏,雙眼布滿血絲,顯得猙獰恐怖。

他的瞳孔,他的心都隻有阿霆臉上那殷紅的鮮血。

那是屠蘇的鮮血。

下一刻,阿霆還沒來得及把匕首收回靴子裏,就被陵越揍得彎下腰來。

那一拳像是要打穿他的髒腑,想把他的心肝脾肺腎統統打出來,看一看那些東西究竟是黑的還是紅的,他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阿霆吐出一口鮮血,卻是咧開一個能見到整齊血牙的笑容,抬頭看著陵越。那眼神中沒有恨,竟像是快意,為了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陵越不再惺惺作態,終於見到他為了另一個人狠狠地對付自己。一切真情假意,在這一刻,全都統統現了形。

笑意和著痛,變得越來越大,張狂到詭異。在這時,笑和痛竟像是一致的,相同的。越痛,就笑得越大聲,帶著幾分神經質的偏激。

陵越看見了他這抹詭異的笑容,忽然心中一動。

歐陽清點完鑽石,收起那絲絨帶子的絲繩,滿意地笑笑:“霆哥辦事,我當然是放心的。這裏的數目應該沒有問題。”

於是阿霆止住笑,抓起陵越向洞外走去:“一筆歸一筆,我先帶人走了。”

“慢著。”歐陽對著他們的背影抬起槍口。

阿霆沒有回頭,洞外的一道蒼白而強烈的閃電瞬間照亮他的麵龐:“怎麼,你要反悔?”

“不是。我隻想問問,”歐陽笑笑,“你的槍呢?你的,那把殺了韓雲溪的槍呢?”

子彈在“呢”字音節剛落時從槍管中射出。

歐陽根本就沒在詢問。這句問話在出口時他就沒有期待答案,因為他知道要殺一個人,永遠要挑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刻。他歐陽少恭不是什麼英雄,槍和子彈對他而言隻是工具,不擇手段達成目的工具。而他所追求的隻有結果——他要麵前的人成為屍體。

陵越幾乎是在這一槍射出的同時推開了阿霆。他在警校所學會的最有用的本領,如何在襲擊時保護別人,此刻恰恰用在了一個他剛剛恨不得一拳揍死的人身上。

一切隻因為他看懂了那笑容裏的痛與苦。在那一刻,他竟然覺得有些可惜自己與阿霆竟然不是親兄弟。

然而當他推開阿霆,他自己卻曝露在了子彈麵前,避無可避。

子彈不偏不倚地擊中了他的胸膛。

阿霆的喉嚨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見陵越的身體在自己麵前軟倒下來。

“師兄!”

幾乎在第一聲槍聲響起的同時,響起了第二聲槍聲。歐陽應聲而倒,在他倒下的同時幾乎是目眥欲裂地看到那暗門的背後又走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沒有停留,這難纏的敵人這樣轟然倒塌對他來講就好像不值一提。他匆忙跑過歐陽的身軀,像跨過一堆垃圾,奔向他一直注視的,未曾離開過的焦點。

“師兄!”屠蘇跪倒在陵越麵前,雙膝因為跪得倉促而擦破了洞,甚至可能破了皮流了血,然而他全然沒有知覺。

他跪在地上看著阿霆懷中麵色蒼白的陵越,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氣與體溫也正隨著那發白的臉色一起從身體裏流瀉出去。

敵人的倒下,正義的伸張,完全不能讓屠蘇有哪怕一丁點的喜悅。不論他做得多麼正確,多麼成功,沒有那一雙眼睛的嘉獎,就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