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情深,立在竹筏之上,碧波之上輕晃,遠遠望過去,仿佛是畫卷中的剪影。
或許像先前那般,沒有預料的,隻要她這麼走下去,總會有和一個人相遇的一刻。
窸窸窣窣,樹林間一抹移動黑影頓時叫她警覺起來,若是平常,她隻會當做是野獸,偏偏這個時候,偏偏這個地點,她更相信那是因為戰事落荒而逃魔物。雖然這周圍有各個門派的修仙之人巡視,卻也難得會有一兩隻漏網之魚。
眼下仙魔之戰仍在繼續,雖然九龍口碧霄穀大捷,也難免逃竄流亡的魔物們會聚集在其他地方布下埋伏。百裏逐笑將草芥劍橫在麵前,一雙妙目來回在林間巡視,直到那聲響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眯起眼,揮劍甩出幾道劍氣,丟入密林之間。
因為沒有察覺到魔息,百裏逐笑出手並不重,劍氣如風刃,也足夠逼得那影子現行。
很快,那裏的動靜更大,跌跌撞撞鑽出一個人影,單薄瘦弱,露出的蒼白手腕細得像是一折就斷的枯枝,緊緊裹於身上的黑袍也已經有些破敗,一路被樹枝勾掛,被扯去大片,盡管這樣,勉強倒能看出是個男子。
似乎是收到了極大的驚嚇,他顫唞著抱緊自己,遲鈍地想躲進樹叢之中。
“柔卿……”她愣住,雙♪唇顫動喚出男子的名字,“是你嗎?”
想要逃走的男子怔住,慢慢轉過身子來,黑袍之下,是一張五官精致的臉。他的懷中抱著什麼東西,小心地用黑布包裹好,依稀可以看出是一柄長劍的樣子。柔卿就這麼站在她的麵前,那雙溫柔的眸子還似從前,兩人雙目交接短短片刻,男子竟低聲抽泣起來。
他脖子上的鐵製項圈被黑紗遮蓋,百裏逐笑記得,那是她送給他的東西:這是他魔物奴隸身份的屈辱象征。柔卿雖生為魔族,但自淪落為奴隸的那一刻起,紅眸和魔息都被剝去,成為供金蟬一人玩樂的物件。
若不是當年楚四歌將他解救,流川之上,或許早就無他。
也正因為沒有魔族的氣息,所以僥幸逃脫了修仙之人的圍剿。
“現在仙魔兩族廝殺激烈,你怎麼會獨自在這……”她一驚,想到膽小順從的柔卿從來都是不離楚四歌的左右,他出現在這裏,那麼那個混賬也……少女仰麵,目光冷冷環視著四周,並沒有看見那家夥的身影,也未感覺有什麼異常。
她鬆了口氣,心中莫名一陣失落。
“柔卿,你為何會出現,魔域……發生什麼事了嗎?你怎麼會這幅模樣……”她打量著他,一時間猜測不出事情的原委,隻是覺得自己方才所幸沒有下狠手,否則,現在的柔卿,恐怕連招架的力氣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百裏姑娘……真的……對不起……”柔卿一邊說,一邊將懷中的東西抱得更緊,他有些吱唔,“能在這裏看見百裏姑娘……我就放心了……我……已經離開那裏了……”
“魔域?你……離開魔域?”百裏逐笑心生疑惑,不禁又多看他幾眼——與其說是離開,不如說是逃開,又或者……是被那家夥趕走?琢磨片刻,她覺得隻有第三個可能——楚四歌是打算破釜沉舟將此戰進行到底,才會逼走一向關愛有加的隨從。
她頓了頓,又道,“你離開那裏也好。”
“是魔尊大人他……他命令我離開。”柔卿垂下目光,想了想,將懷裏的東西遞給百裏逐笑,“這是那位白公子的東西,我拿了來,想著日後若能見到百裏姑娘……給。”
她結果布包解開一看,果不其然是白逸之的織羽劍,通體流光的寶劍握在手中沉甸甸,她的心也一同變得沉重無比,半晌才沉痛問,“白師兄他人現在在哪裏?”
“他……已經被魔尊大人……”柔卿垂下頭,仿佛犯了錯誤的人是他。
“胡說,白師兄還活著,一定還活著!楚四歌不可能下手殺他!”
“百裏姑娘給請節哀,柔卿是親眼所見他被魔尊大人殺死……即便那個時候他魔尊大人有心放他一條生路,白公子也絕無從魔域離開的可能……當時,黑煞宮外,已經被百鬼魅王率領的眾魔包圍了。”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末了又不斷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
百裏逐笑呼吸漸漸急促,將織羽劍緊緊握住,“那麼,為什麼?”
“……百裏姑娘?”
“他為什麼要去魔域?他……為什麼要和楚四歌見麵?柔卿,你知道吧?”搖晃著眼前魔物的雙肩,百裏逐笑眼中血絲清晰可見,“你一定知道的罷?!”
柔卿看著她,緩緩說出令她吃驚的話,“白公子為魔尊大人送來了你們的布陣圖。”
猶如一塊塊巨石在她心頭砸下,百裏逐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白師兄他將此戰的布陣圖交給了楚四歌?!這不可能,白師兄……絕對不會做出背叛沉淵的事情來,這不可能!他怎麼會將關係沉淵存亡的東西……交給敵人呢?”
“可是百裏姑娘……”柔卿喚住她,一張秀臉沒在斑駁的樹影之中,不可言明的悲涼,“仙魔兩族惡鬥十日,我們,我是說得到布陣圖的魔族,可有過一次勝利?魔尊大人手中有你們的布陣圖,輸和贏,都是他一念之間的事情……可是他選擇了輸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