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三年(公元703年),逐漸老去的武則天,行動越來越不方便,走路要人攙扶,不然就要扶著牆,老年人的生活圈子也變得越來越狹窄。作為一個時間進入倒計時狀態的老年人,最怕的就是孤獨。養老院住上三年,護士都會親過子女,何況身邊粉嫩粉嫩的小情人。所以這時候的武則天,在情感上越來越依附於二張。
她的身體正在逐漸遲鈍僵化,精力也一天天地衰退。可一顆帝王之心仍在跳動,就注定了她仍舍不得放手對整個世界的掌控。如果說權力是毒藥,那麼這個世界沒有解藥。
這一天,武則天躺在龍床上靜養,身邊隻有二張。
張昌宗在床前不停地嘀嘀咕咕,一副有屁難放、有話難講的樣子。這一切又怎能逃過武則天的眼睛。六郎,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讓朕聽聽。
張昌宗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武則天說:“魏元忠淩強欺弱,皇上還以為他是能人,屢屢護著他。如今養虎成患,魏元忠露出反狀來了。”
一聽有反狀,武則天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抓住張昌宗的手忙問:“什麼反狀?誰有反狀?”
張昌宗故意賣了個關子,這才慢慢道出:“魏元忠與司禮丞高戩私下密謀,‘主上老矣。吾屬當挾皇太子。可謂耐久。’”
不聽這話則已,一聽這話,武則天再也平靜不下來了,氣得在床上直喘氣,微閉的雙眼忽然神目如電,殺機浮現。她說:“魏元忠數度流配,朕不以為責,又數度把他召回朝堂,委以重任,何又負朕如此深。”
武則天最恨的就是謀逆這檔子事,當然是皇帝都討厭這玩意兒。好好的太平官不做,非要提著腦袋和皇上對幹。
在武則天看來,魏元忠謀反這事靠譜,她太了解這個人了。魏元忠性格剛烈,敢做敢當,又對她寵幸“二張”之事耿耿於懷。所以在聽到張昌宗的密報後,武則天產生了警惕之心。
作為領導,武則天對魏元忠這類下屬始終是愛恨交織。工作上需要他們,因為他們的確有水平;但同時又往往被他們搞得頭大,因為他們也的確有性格。
魏元忠是個文武兼備之臣,在朝中的勢力很大,威望也挺高,可以說是百官之首。如果真像張氏兄弟所說,他要發動叛亂,禍起蕭牆,那後果真是難以想象。
魏元忠和二張較勁,這是人人皆知的事。二張陷害魏元忠,也算是人之常情。至於司禮丞高戩被拉進來,也不是無緣無故。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你捅我一刀子,我早晚要還你一板磚。
高戩是因為經常有事沒事訓責自己的屬下張同休(二張的哥哥),而得罪了二張。這打狗還得看主人麵,由此可見這哥兒幾個在高戩心目中也沒有什麼地位可言。在這裏插一句,這個高戩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武則天的女兒太平公主的情人。
張昌宗的話讓武則天再也沒有心思休息,這件事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她下令將魏元忠和高戩控製住,這一次她要親自突審。不能冤枉一個好人,更不能放過一個壞人,尤其是對待魏元忠這樣的重臣更要慎之又慎。
武則天要求二張與他們明天當庭對質,這讓二張多少有些意外。他們以為,武則天會把魏元忠和高戩直接定案下獄,因為以前類似的冤獄太多。
次日辰時整,太陽剛剛冒頭,禦審就準時開始。朝堂之上,武則天一臉的肅穆,端坐於龍椅之上。太子李顯、相王李旦和諸位宰相分坐兩旁。
先由張昌宗指證:某年某月某日,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魏元忠到禮部視察,司禮丞高戩負責接待,倆人站在司禮府的二樓上,指點著皇城說出了那句大逆不道之言:“主上老矣。吾屬當挾皇太子。可謂耐久。”
魏元忠盯著二張,眼珠子都滴血了,他恨不得擄袖子上去抽他們兩個耳光,這倆小子陰壞啊。魏元忠開口就是左一句小人,右一句小人。
小人,就算是小人,你能奈我何?沒聽說過人至賤則無敵嗎?二張臉不紅心不跳,一口咬定魏元忠、高戩說了那句忤逆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