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處碰壁(1 / 2)

幾天後,桃秀捏著羅勇的名片,走下列車,心已在發顫了:這,隻能是她最後一線希望了。腳步,愈發的滯重和緩慢。我們萍水相逢,僅一麵之交,自己這麼貿然地要他找工作,他會樂意幫忙麼?因碰壁太多,桃秀全然沒有出山時的那份熱情和希冀了。

她,神情疲憊而憔悴地斜靠在候車室的坐椅上,怔怔望著問訊處台前的黑電話機,竟沒勇氣上前撥號。她害怕再次碰壁,那麼,她該怎麼辦?回大興安嶺去?與林海雪原相伴,永遠苦累,老死在那小木棚裏?桃秀不由一陣寒噤,回想過去的生活,心就象浸泡在黃連水中,苦不堪言。

她父母曾是涉世不久的林場工人,因相戀而偷吃了禁果。結果,愛的甜蜜尚未來得贏細品,就被肚中隆起的胎兒帶到驚慌羞臊、束手無策的困窘中。雙雙受了“作風不好”的處分後,方才勿勿拜堂成親。就這樣,在泥根蘆葦搭成的草棚子裏,桃秀匆匆降臨人世了。

由於在母親肚中就營養不夠,桃秀生下,便是一團皮包骨的小可憐,連哭泣聲都細弱得象隻病貓呻吟。母親也因營養不良而虛弱不堪,哪有足夠的奶汁喂孩子。看到女兒餓得日夜啼哭,父親如百爪撓心:孩子需要奶,妻子也需要足夠的營養坐好月子,可這些都要錢啊。月工資16元,能糊飽肚子就不錯,哪還剩分文買魚買肉?更何況,這冰天雪地的,就是有錢,也難跑到幾十裏外的縣城去買回來呀。

爸爸苦皺個臉,整整抽了一夜的大喇叭樹葉煙。終於,他鋌而走險了。每晚深夜,他便悄然出去,黎明前又悄然回來。隻是,手上多了一長串又肥又大的鯽魚。不一會,一碗鮮美的通心草燉鯽魚湯端至母親手裏。母親喝了這些湯,漸漸地臉也紅潤起來,**的奶汁也飽飽脹脹。好景不長。有一天爸爸出去後,再不是帶一長串魚回來,而是被戴上盜竊犯的高帽子,給場部武裝民兵押送到家。原來,廠部為了招待上級客人,專門蓄養了一塘魚。正在父親鑿冰用網撈魚時,被跟蹤多時的武裝民兵抓獲,加之有前科“作風不好”的表現,罪加一等,內部矛盾給轉外部了,被定為壞分子而實行監督改造。

於是,桃秀也失去了童年的歡樂,從小就在為力爭做一個普通人而不斷懺悔犧牲著。在夥伴的唾棄和白眼中,她被遠遠地孤立排斥了。盡管她的長相與歌喉在學校都是出類拔萃的,但學校宣傳隊根本就沒她的份。可她愛唱喜跳的天性是扼殺不了的,在學校不能唱,她便到樹林裏去唱。有次,雨後她去采蘑菇,邊采邊哼唱時,剛好給來林場采風的吳芳老師聽見,她又驚又喜,連聲稱讚她有一副金嗓子。在她力薦下,縣文工團準備招桃秀進團,可一道政審意見卻擊破了桃秀的演員夢。她得知後,僅僅是躲到樹林裏去偷偷痛哭一場。

她不能怪父親,父親是為她而犯罪的。要怨,隻怨自己太幼稚、太不安份了,想憑一個好歌喉來改變黑崽子的處境和命運,不是太異想天開了麼?她,不敢再做演員夢了。

吳老師在惋惜之餘,不顧避嫌,教她練嗓發聲:“桃秀,你千萬莫自暴自棄。是珍珠,總有被采掘發現的時候。”

臨別時,吳芳撫摸著她那張俏麗的小臉,一再告誡說。她哭了,第一次為被他人的愛護而感動得哭了:“吳老師,就為了你待我的這片真情,我也決不辜負你。”

命運的打擊,盡管使她再一次受到心靈的傷害,但對唱歌事業的追求更執著了。她一切都遵照吳老師的指導去做,每天清晨便去林中練嗓。直到平反冤假錯案的春風遲遲刮進這封閉的林場時,爸爸壞分子的帽子才算摘掉了。於是桃秀心中那個演員夢又複蘇了。

多病的母親也支持她道:“秀兒,你是該出去闖蕩闖蕩。在這個家,你沒過一天好日子。再說人往高處走,鳥兒攀高枝,呆在這裏,你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桃秀走出了大山林,來到縣文工團。不幸的是,文工團裏也麵臨解散的狀態,演員們都紛紛自找門路,解決飯碗問題,誰還有心情來顧及桃秀的事。失望之餘,她隻好求助吳老師。這時,吳芳也考取了北京師大藝術係的研究生,正手忙腳亂地跑戶口和工作接交之事,無法抽出更多時間來幫助桃秀。她給在江州歌舞團的好友寫了一封推薦信,讓桃秀帶上,又給她五十元的盤纏,送至火車站,再三鼓勵她道:“桃秀,按著地址去找他吧,他也是個非常愛才的導演,一定會幫助你的。”

桃秀抱著一腔熱情和希望去了。然而,得知的情況令她從頭涼到腳:歌舞團已大大超編,盡管能上舞台的還不到一半人,可那養著的一半人占著茅坑不拉屎不說,還動不動搗亂,告他和團長的狀。雖然桃秀的嗓音不錯,會是一個很有前途的演員,但他無能為力:“實話對你講吧,除非你在全國演唱比賽中獲過獎,或是灌過幾盤錄音帶的演員,有過硬的牌子,我們才能破例將你招進來。不然,上麵根本不會批準的。先前,有幾個嗓音很不錯的青年想進團裏,報上去都沒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