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父母不允許孩子表達憤怒,那麼孩子會不敢生氣,因為他們擔心一旦生氣會失去父母的愛與認可。父母的愛與認可,是他們最在乎的,為了維持這一點,他們可以做一切事情,譬如壓抑憤怒。
隻是,憤怒一旦產生,就要尋找宣泄的出口。這位年輕的媽媽,用嗬斥的方式表達對兒子的憤怒,而兒子則用慢來表達對快節奏媽媽的不滿。
給她講了這番道理後,我建議她說:“你少訓他,或者平等地和他溝通,允許他表達對你的不滿,那麼他會快起來,因為他沒必要繼續用慢來還擊了。”
這並不是一個孤立的案例,我認識的多名心理醫生說,他們都遇到過同樣的案例:性情急躁的父母,偏偏有了一個慢騰騰的孩子。當谘詢進行到深處時,那個孩子一定會在心理醫生麵前表達出對父母經常嗬斥自己的憤怒。
餿飯是她對暴力的還擊
被動攻擊極其常見,在我們這個不習慣表達情緒的社會中,這種隱形攻擊幾乎無處不在。
我所見過的最經典的案例,是我老家農村的一個家族。這個家族的男人都非常暴力,經常暴打妻子和兒女。並且,他們實施暴力時,很變態地要求對方不能哭不能出聲,一旦對方哭或有其他聲響,他們會朝死裏打。這樣,就更談不上什麼還擊了。
這個家族有兄弟四個,他們小時候都曾遭受過自己老爸的暴打。等長大了,他們都變得和自己老爸一樣暴力,經常失去控製地暴打妻子和兒女。
他們不允許妻子反抗。但是,和前麵提到的故事一樣,妻子們一樣會找到還擊的辦法。並且,她們還擊的辦法也是慢。幹活慢,收拾家務慢,做飯尤其慢。好像是遺傳一樣,這四個男人的媽媽做飯就出了名的慢,而他們的四位太太,一樣也是出奇的慢。經常,她們會做飯做到晚上12點。平時也就罷了,做農活的時候,男人是主力,是非常勞累的,餓著肚子到晚上12點,那種滋味很不好受,那些男人因此常常被激惹得暴跳如雷。
有趣的是,他們把這個當成了“命”,怎麼老婆和媽媽一樣慢?而且找到一個慢的也就罷了,怎麼四個都慢?這肯定是“命”了。因此,他們很少因為妻子的慢而大打出手。
何止是慢,而且她們做的飯也非常難吃。他們的媽媽做飯很不衛生,飯裏常出現一把把的老鼠屎。現在,他們的老婆和婆婆一樣,做飯很不講究。
這四兄弟中,老二的太太是教師,文靜秀氣,看上去很幹淨。但是,丈夫打起她來,一樣是朝死裏打,而且一樣是讓她不能哭不能吭聲。老二的太太做的飯比較幹淨一些,但做飯的方式經常令旁觀者咋舌。
老家人常做麵疙瘩,方法很簡單,就是用水均勻地滴在麵粉上,一邊滴一邊攪,攪成一粒粒的,然後倒在熱水裏煮就可以了。一家四五口人的話,用上一碗麵粉就足矣了。一次,我的一個鄰居去這個家族的老二家,卻發現,他的教師太太正用一大盆麵粉攪疙瘩。那一盆麵粉,足可以吃好幾頓了。後來,我這個鄰居特意問了這家的孩子,知道他們家一連吃了幾天的疙瘩湯,最後,飯幾乎都要餿了。然而,絕對不能倒掉,因為這家的太太特別節儉。
我這個鄰居無法理解這樣的事情,他實在不明白,既然節儉,為什麼不每次隻用一碗麵粉?那樣,就算接連吃幾天疙瘩湯,起碼每次都可以吃到新鮮的。
我也不能對這個鄰居講什麼“隱形攻擊”,隻是很簡單地反問他:“一個整天被打的太太,她可能會好好做飯嗎?”
是的,她不可能。她不僅挨打,而且還絕對不能還擊。但她總能找到還擊的辦法,餿飯和節儉就是她的辦法。作為一個經常被折磨的人,她必須找到自己還擊的方法,否則她鬱積的憤怒隻能針對自己,那樣她就會自殺。
被動攻擊是弱者的武器
當然,這個例子和第一個例子是不同的。這個例子中,這一家族的男人們實施暴力時,顯然絕對錯誤,這一點不容置疑,他們打妻子甚至都不找借口。前麵的例子中,那位年輕的媽媽對孩子是抱以極大的愛心的,她認為,自己使勁嗬斥孩子是為了他好。
然而,不管關係多麼親近、多麼特殊,當你對另一個人表現出相當強烈的攻擊性時,對方在第一時間產生的一樣是憤怒。許多人長大後認同了父母的粗暴的教育方式,為父母辯護說:“他們這樣做是為了我好。”然而,假若你請他們描述一次被暴打的經曆,他們會驚訝地發現,自己心中仍存著強烈的憤怒。
也就是說,不管借用什麼樣的名義,我們粗暴地攻擊另一個人,那個人產生的一樣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