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我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拒絕他們,要麼順應他們。並且,如果仔細地去體會的話,我們會發現,當拒絕時,會有憤怒產生,而順應時,會有壓抑感。
這種憤怒,這種壓抑,其實都是敵意。
所以才會有科胡特的解決辦法——“不含敵意的堅決”。這個術語,我自己的理解是,拒絕別人的投射時,你很堅決,但同時,你又沒有一點敵意。
敵意之所以會產生,是因為對方投射的威脅性信息C刺中了自己,而不產生敵意,是因為這個C沒有刺中自己,自己沒有對它產生任何反應。
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例如,假若一個人沒有道理地用槍指著你的頭,威嚇你跪下來,你要麼會產生恐懼,要麼會產生憤怒,要麼這兩者同時存在。總之,他的威脅性信息會激起你很大的情緒反應。設想,他的威脅是10分,那麼你的情緒反應也常常是10分,不管是恐懼還是憤怒。恐懼意味著你徹底被投射了,而憤怒意味著你把他的投射徹底反彈了回去。
也就是說,他投射來的10分的敵意,也激發了你的10分的敵意。
但有沒有可能,你沒有敵意產生呢?
被人用槍指著頭,這種挑戰太激烈了一些。換一些簡單的情景,設想你遇到一條哈巴狗,它在向你狂吠。狂吠,自然是一種敵意。那麼,你可以不對這種敵意產生敵意嗎?
很多人難以做到,我經常見到,有人對向自己叫的小狗產生強烈的憤怒。但也有很多人可以做到,他們會對狂吠的小狗微微一笑,他們知道,這條小狗根本威脅不到自己,是它自己在瞎緊張而已。
那麼,情景更進一步惡化呢?現在是一條猛犬在對你發出低沉的吼聲,你會如何?
我有一個好朋友,她尤其喜歡大型犬,每當見到大型犬時,她會喜不自勝地走上前,撫摸它們,抱它們,和它們說話。好幾次她這樣做時,我都會擔心,但結果每次都證明,那些看起來不好惹的家夥都和她處得很好。但是,它們隻是對她這麼友善,如果我接近它們,它們還是會很警惕,甚至發出威脅性的聲音。
她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她心中對它們沒有一點敵意,結果她的善意馴服了它們,而我做不到這一點,是因為我心中對它們有敵意,所以也喚起了它們的敵意。或者也可以反過來說,隻要它們有一點敵意,我心中也會有敵意,而這會接著喚起它們更大的敵意……
即便是順從,也是你主動選擇的
記得一個小說中,寫一個女子在男友的威脅下,去敲詐自己的前情人,那個情人有一個詩人朋友,他也在現場。當時是在海邊,這個女子在自己的願望無法達成時,她退到懸崖邊,威脅說,你不要走過來,如果你走近我,我就會跳下去。但這個詩人沒有為她所動,而是微笑著走近她,輕鬆把她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類似的情境,在電影中常出現,而在現實生活中,我也有朋友做到過。他們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們沒有認同對方投射來的敵意,最後化解了對方的敵意。
但通常,我們對這種威脅的反應要麼是擔心或順從,要麼就是不耐煩,甚至說,你想死是嗎?那你去死啊,你為什麼還不去死?!這兩種做法,都意味著我們被對方的投射嚴重影響了。
怎樣可以做到不被影響呢?怎樣可以做到“不含敵意的堅決”呢?
在香港學催眠時,史蒂芬·吉利根教我們做一個小練習:一個人向你打出一拳,你可以當麵去感受這一拳打來,你也可以轉身站在對方的後邊,從這個角度感受他。
兩種感受截然不同,第一種情形下,你會感覺到緊張,而且會有恐懼或怒氣升起,而第二種情形下,你的身體是放鬆的,而且會對這個人產生一種理解甚至悲憫。
這是一個很好的做法。解釋起來可以說,假若你以為,對方的敵意是針對你的,那麼你也會有敵意產生,這很難避免,但假若你試著站在對方的角度上,感其所感,想其所想,那麼你很容易會理解他,那時就會產生不同的情感。
我有一個朋友,她和朋友在一起時遇到槍匪。他們用槍指著她們的頭,但明確告訴她們,他們隻要錢。但她的朋友害怕極了,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而她趕緊抱住朋友,堵住她的嘴,安撫她,同時也安撫槍匪說,既然如此,你們把錢財拿去就是了。
她回憶說,不僅她的朋友很緊張,她也明顯看到,那些槍匪的身體也在瑟瑟抖動,這種情形下一旦敵意或恐懼被嚴重喚起,槍匪們會做出什麼事來就很難說了,所以她努力去安撫,好讓傷害降到最低。
換一個角度,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問題,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可以有效地化解對方的敵意。
但有些時候,對方會極力堅持自己的做法,已經達到了似乎絕對不能溝通的地步,那該怎麼辦?
對此,海靈格的建議是,如果你必須順從,那麼你可以告訴對方,我不是因為你的壓力而順從你,我是主動選擇了順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