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葉兒不怕男人,麻葉兒八九歲的時候,就明白了男男女女是咋回事情。西府山裏的娃娃都苦,懂事兒都早,可麻葉兒更不一般。
麻葉兒不知道她親大是誰。她媽抱著麻葉兒從甘州躲饑荒來到西府的時候,麻葉兒才四歲。要說起來,麻葉兒她媽那會兒才多大麼?
麻葉兒懂些事了,她媽有時候突然傷心,哭著罵,沒良心的死鬼!我咋就信了你的花言巧語,把身子給了你喲!你作踐我夠了,拔腿就沒:音訊,扔下這麼個沒大的野種!
麻葉兒慢慢就明白,她媽罵的是她的親大,甘州那邊一個掏煤的窯工。
野種就是麻葉兒。
那個窯工給麻葉兒她媽留下這麼個種,一拔腿就沒了影影。麻葉兒她媽那一年也就是十七八的年紀。
生下麻葉兒,在村裏住不下去,聽說那窯工到廣石坪口,就抱著麻葉兒去尋,一路尋過來,沒見個人影影。
那些日子是咋過得?麻葉兒實在記不得多少。
隻知道她見了好多好多男人的臉。她媽抱著她,也是為了懷裏的娃娃,隻好跟這個過個三五月,在那家住個一年半載。給人家做些活路,跟男人睡覺。
後來到廣這裏,就再沒走。一個老實巴腳的漢子留下麻葉兒以子。
麻葉兒吃完一碗糊湯就睡了。半夜裏醒來喊尿,就見那漢子圪蹴在炕腳吃煙,一鍋又一鍋。到大明,那漢子還圪蹴著。
麻葉兒和她媽留了下來。媽說,碰上個好人呀,真是咱娘倆的好福氣。
媽讓麻葉兒喊那個漢子大,麻葉兒死活喊不出口。媽就擰麻葉兒的臉,說你大呀叔呀啥都會叫,真該你叫了你不張嘴。
那漢子咂一口煙,吐一口濃濃的痰塊子,說真是喂不順的野種!
真是過了兩年的好日子。麻葉兒就見她媽臉卜有了好氣色。不知從啥時候,麻葉兒開口叫了那漢子一聲人。
麻葉兒的大人真老實,平日裏不說一句話。出門去做活。回家裏就圪蹴在樹下麵吃煙。冬裏就偎著灶台。
他喜歡麻葉兒。背著麻葉兒到溝裏去拾核桃。麻葉兒在那裏拾,她大就圪蹴著吃煙,問麻葉兒,麻葉兒,你媽跟多少男人睡過覺呀?
有時候高興了,就擰一下麻葉兒的臉蛋蛋,說麻葉兒乖娃娃,你給大說,你是誰下的種9說完就嘿嘿地笑。又背著麻葉兒四處去耍。
麻葉兒說我要雀雀兒。她大就上樹。麻葉兒說我要魚魚兒。她大就下河。麻葉兒她媽一見高興得就哭就流眼淚。
那天晚七麻葉兒被吵醒。黑燈瞎火就聽媽說,我今兒身子真乏,腰疼得狠哩,明兒吧!
麻葉兒她大一聲不吭。炕上撲哩撲嗵,她大喘粗氣。
麻葉兒她媽說,我求下你了,明兒再說不行麼?
這時候,麻葉兒就聽她媽哎呀一聲喊叫,麻葉兒見她大扯著媽的頭發拖下炕來,撈起手腕子粗的擀麵杖沒命地打。麻葉兒她媽殺豬一樣地哭喊。
麻葉兒嚇得哇哇地叫。
麻葉兒她大跟沒聽見一樣,也不說話。手打乏就圪蹴到灶口去吃煙。倆人都精著身子。
那晚上月光白白,從白麻紙窗戶:透過來,麻葉兒就見她媽讓打得趴在地上嗚嗚地哭著。
麻葉兒她大吃夠了煙,上去拖著她媽到窯緊裏頭的石磨子上,也不管麻葉兒她媽咋央告咋叫喚,蠻蠻地就把麻葉兒她媽壓在石磨子下沒命地折騰個夠夠。
第二天麻葉兒她大上工走了。麻葉兒見媽跟啥事都沒有一樣。麻葉兒哭著對媽說,咱走!他不是人!
啪地一聲。媽扇了麻葉兒一巴掌。麻葉兒當卜不敢哭了。
她媽從來就沒打過她。
媽生氣地說,你小娃娃知道啥!你咋敢說你大不是人!麻葉兒委屈唏唏地說,我見他打你,欺負你哩。
媽說,你小小年紀懂多少大人的事?他是你的大,是你媽的男人,有啥欺負不欺負的。
麻葉兒就再沒言語,像明白又像不明白。
過了一陣子,麻葉兒她大臉上有了笑。擔水破柴都不讓麻葉兒她媽去做。成天笑得稀迷個眼。對麻葉兒說,你媽給你生個兄弟好不好?
麻葉兒聽明白媽懷上了娃娃。
麻葉兒對她大說,要是生個妹子哩?
種。
麻葉兒臉上不高興。她大就摟著她,用胡子紮她的臉蛋蛋,說野種家種我都喜歡哩。
麻葉兒她媽說,你死人,跟娃娃盡說這些千啥!
這一年剛剛收罷麥子,麻葉兒她媽的肚子也顯了出來。麻葉兒她大讓抽去上水庫工地。半年一輪換。
那晚上剛吹了燈,麻葉兒才迷糊,就讓撲通聲鬧得睡不著,臉對著牆又不敢動彈。
麻葉兒她媽說,你快歇著吧,等你回來。
麻葉兒她大說,熬半年哩。
麻葉兒她媽說,你死人!傷了胎氣。
麻葉兒她大說,我手腳輕些子。
啥話都不說了,麻葉兒就聽見她大喘粗氣,她媽低著聲叫喚。
第二天一早,麻葉兒她媽就說腰疼。麻葉兒她大打行李,在院裏修架子車和幹活的家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