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村還沒五裏路，那收藥的就笑眯眯把麻葉兒引到溝裏一處看莊稼的草庵子裏。捺著麻葉兒，把麻葉兒的褲兒扯了下來……
收藥的辦完事就跑了，從此冉沒來過。
海成領著麻葉兒她媽四處去找。找到麻葉兒的時候，麻葉兒眼睛都哭腫了，身子流著血。
見了她媽，麻葉兒扯著嗓子喊一聲：你滾！
海成是村裏有名的蔫娃，問麻葉兒，誰把你打成這樣？
麻葉兒跟她媽就是這樣，她一時兒恨她媽，一時兒又可憐她媽。
等慢慢大起來，麻葉兒就明白了許多媽的苦楚。她最高興，是她媽平日不管她啥事，不像村裏那些女娃娃，讓家裏關得死緊。多說幾句話回去要挨罵。
麻葉兒悄悄地跟海成好上了。海成老實。村裏人想也想不到。
夏天一個晚上，麻葉兒從外麵回來，媽突然說，你看你看，你看你毛辮上的麥草，人家見了，還能不知你幹了些啥？
麻葉兒一下子紅了臉。
麻葉兒她媽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海成是好娃，一家人都好。你說下人家了，做啥事留些心眼，你弄出些笑話來，誰也替你收拾不下。
麻葉兒心虛，嘴頭上硬，說我幹啥來，誰弄出笑話？
媽說你嘴不要強，媽比你有經見。女娃麼，按說多經見一些，日後少一些苦。媽因為這才沒說你啥。
海成老實，不經事，你就要有主意哩。該好就好，誰也不攔你。可你也不要死心眼。你有人家，早早晚晚要過去。你不要把自己，把海成那娃都傷著。
媽說著就歎氣，說自己就是因為死心思，以為跟上個能托付終身的人，結果咋樣？
到這時候，就不能讓麻葉兒再吃這個虧了。
麻葉兒她媽見麻葉兒心神兒怔怔，千脆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告訴麻葉兒，該背人的時候就要背人哩。不要把人家海成弄得真跟娶婆姨過日子一樣。
海成心眼本來就實誠。真就是真，耍就是耍。
麻葉兒就說，我真喜歡海成。
麻葉兒她媽就連連歎氣，說海成連自己都養不活。
麻葉兒說海成不欺負她。
麻葉兒她媽說，咋說你還是個娃，你知道啥叫欺負？啥叫不欺負。
……麻葉兒想著，抬頭看，海成在山梁上又喊又叫。
四福也看見了，說梁上那人千啥哩？
麻葉兒沒敢吭氣。
發如嬸子說，怕是個村裏的瘋漢。
等拐了彎，麻葉兒一抬頭，不見了海成。
過了小石橋，有一棵老大的樹。人也走好兒程沒歇，發如嬸子看看天，說歇一下吧。
四福兒個人就在樹下麵吃起煙來。發如嬸子把鞋脫了，捶著小腳，哎喲哎喲地叫喚，說可是折騰死我這老婆子了。
麻葉兒喝了幾口罐罐裏的水。見溝口那邊有一片林子，就告訴發如嬸子，要去一下。
發如嬸子知道去幹啥，說快去快去。
四福說，小心有長蟲。
發如嬸子說，麻葉兒還沒進咱村裏，你跟人家女子胡咧咧啥。
麻葉兒從溪邊過，洗了一把臉。又抬頭望兩麵坡上看，心想這海成咋一下子就不見了影影？
昨天晚上麻葉兒也沒合眼，心裏麻麻亂亂，想的就是海成。
到半夜裏她起了身，剛拔開門栓，她媽問，做甚去呀？
麻葉兒猛地出一身冷汗。媽也沒睡。
麻葉兒說我去尿呀。
媽說，不要去找海成哩，這會兒恐怕青石堡子的人都到廣。你這一時可不敢鬧出些亂子，婆家人要收拾你，可不像娘家人，多少也給件麵子哩。媽也給你說了，該讓海成這娃死了一條心。
麻葉兒心思讓媽一句話說穿了。
這一晚上，她跟媽躺在炕上說了大半夜的話，說一會兒，流一會兒眼淚。
媽說把麻葉兒的事辦了，她這一輩子就沒了心事兒，自己咋過都不怕了。媽還說，她見了黑醜兩麵，人老實得很——
麻葉兒一聽就知道媽話裏頭的意思，麻葉兒不是黃花閨女，媽說，我嫁女也顧不七錢財彩禮，人老實，少經世就行。人家急著讓你過去，也好，日子再長廠去，你麻葉兒誰知道出啥事哩。
麻葉兒走進麻柳林子。
這片林子大，葉梢子密密匝匝，林子裏很暗。鳥兒在林子裏唧唧喳喳地叫，叫得好聽。
麻葉兒往裏走，引了響動，一下子啥聲音都沒有了。沉不住氣的鳥驚了，撲楞楞地響了一陣。
麻葉兒尋了個地方，剛想解褲子她猛然間聽到啥地方有響動。麻葉兒出一身雞皮疙瘩。
四下裏看，並沒有啥東西。心踏實一些兒，剛動手，又聽見像是有人嗯了一聲。這一下，麻葉兒魂都不見了，腿發軟，抖抖就想跑。
這時候，她前麵不遠，一個人躺在地上動彈身子。麻葉兒想喊，還沒等喊出聲來，那人抬起身，麻葉兒一眼就認出是海成。
海成從坡上咕嚕下來，猛子紮到麻柳林子裏，臉上身上盡是些血道子。麻葉兒見了，喊海成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