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葉兒雖說經見少，可我也知道天底下我這號的女子少，為了你，我真是啥也不顧了。誰知道等我的是啥哩……那個鍛磨子的辻省客又來了。麻葉兒她媽把小籃籃塞麻葉兒懷裏，說麻葉兒啊，去坡上挑些菜，晌午咱給你新亮叔烙菜餅餅吃。
麻葉兒往坡上去。心裏說啥新亮叔不新亮叔。麻葉兒是眼看著這個不到三十歲的甘雀漢子咋進的她家門。
他倚在門口喊，鍛磨子呀不……
家裏的磨子不用鍛。麻葉兒她媽探頭一看就說，聽門音像是下河人呀？
鍛磨子的就說，咋，碰上鄉黨哩？
麻葉兒她媽就招呼鍛磨子的進屋。
鍛磨子的的這看看那看看，跟麻葉兒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話。
麻葉兒她媽就說，磨子還好著哩，鍛鍛也行，好用。
鍛磨子的用鍛釺子叮叮地敲，眼睛不離麻葉兒她媽的身上。說一些麻葉兒像明內又不明甶的話。
一會兒麻葉兒她媽說，麻葉兒，出去耍。麻葉兒就出去了。轉了一圈子，沒尋見海成和其它娃娃，就回家去。進院見吊門關得緊。
她小心眼裏有心思，就弄破了窗紙往裏&；看。
一看不得了，媽和鍛磨的都精著身子滾成了一團團，滾成廣肉蛋蛋。麻葉兒她媽攬著鍛磨子的不鬆手，說你弄死我吧你弄死我吧，我不活哩！
麻葉兒差一點就喊叫起來。再看，麻葉兒看明白不是鍛磨子的欺負她媽。媽願意，媽高興，滿臉的淚水都是笑出來的。麻葉兒見她媽那大就跟發了瘋一樣。
吃晌午飯的時候，麻葉兒她媽說，麻葉兒，這是你新亮叔，你叫！麻葉兒叫了一聲。
她看見媽那入臉紅樸樸的，好看得很哩！
吃了飯，麻葉兒剛出門，就聽見她媽把門插了。
這是麻葉兒她大歿後一年多的事兒。是連升病下了以後的事兒。
後來，鍛磨子的又來廣幾回。麻葉兒她媽臉上就放光。麻葉兒心裏就想，有些人是欺負媽，有些人是媽想讓人家欺負。
麻葉兒到坡上挑菜，不一會兒就見海成急急跑來，說麻葉兒不得了，你媽讓村裏人綁了往祠堂裏去。
麻葉兒跟著海成趕忙跑回村。
付家的祠堂在村北邊。解放後早做了隊部。可村裏人還習慣叫祠堂或付家祠。村裏不管大小事，隻要讓族人解決，都到祠堂裏來斷。
海成拉著麻葉兒的手跑到祠堂。祠堂門口有人把著，說不讓閑雜人進，裏頭正斷事兒哩。
麻葉兒哇哇地哭，說要見媽。人家就說笑話，麻葉兒你還要你這個媽幹啥？白虎精！妖精變下的。克坑人哩。一點沒正經。
麻葉兒就撲去咬那人的手。那人連推帶搡。海成拉起麻葉兒，說我領你去後頭看。
祠堂後頭堆著木料，麻葉兒和海成上去。尾簷下有個窗戶。
麻葉兒探頭一看，媽讓人家捆著手，跪在地上。膝蓋下麵有砸碎的瓦碴碴。麻葉兒見她媽膝蓋頭有血塊塊子透出來。
連升連咳帶喘，在一邊吃煙，喉管裏呼嚕呼嚕，不停地吐痰塊子。
祠堂裏沒別人，就麻葉兒她媽和連升。
麻葉兒想叫，海成一把捂住她的嘴，說這就是斷案子哩，你敢叫！
麻葉兒她媽跪不住，身子東搖西晃，央告連升，用恨恨的眼斜連升。說，別人不幫我說句話，你也不幫！
連升呼嚕著說，我咋幫你？又不是我看見你跟鍛磨子的睡覺，我看見了，就當沒看見。人家看見了，還不嚷嚷開了。還好，鍛磨子的跑得快，要是讓人家拿住，還不得打個半死。
麻葉兒她媽鼻子裏哼盧說你跟他們穿一條褲子，你要不幫我說話，趕緊把我放了，我也喊，說跟你也……
連升就笑，連笑帶咳，七氣不接下氣。說你的話人家誰信哩！我是隊長，我還是你友財的叔，你說了，人家不打你嘴才怪哩。
麻葉兒她媽恨得咬牙，說你惡到家了，天底下沒你這麼壞的人。還讓你在這搭斷理？
連升說你愛咋罵就咋罵。你屈了我。我說咧，要是我看見我就當沒看見。是人家友財他堂兄弟友煥告到我這搭的，我能不問不管。人家門裏人不答應，非要讓你認個罪，我當隊長又是大輩人，我敢偏著誰向著誰？這是新社會哩，要再早些年，你沒出大喪就幹下這事，人家門裏人不弄死你才怪哩。
麻葉兒媽熬不住，隻見一頭虛汗，麵色灰內，咬著牙說，就是你最歹！最壞的就是你！就是你！話還沒說完，撲嗵一聲，麻葉兒就見她媽身子晃晃，一頭倒下昏死過去。
麻葉兒哇哇大哭，喊了聲，媽！
小道步步走了過去。
山梁上，海成的影子一點一點，變成個小小的黑點點。到後來麻葉兒就甚也看不見了。
發如嬸子說，麻葉兒啊，快到堡子了，不流淚了，上人看著笑，喜事咧。
麻葉兒這才發現，眼淚水就沒停地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