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1 / 2)

她是我從來沒遇見過的一類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完美的人,卻是很多年後我也會慶幸曾在生命中出現過的人。”

“後來……她找了一份康複按摩店的工作。有天我去找她,卻見到了她的老板。我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一個盲人,就像我從沒想過會和一個人們口中的坐牢女成為摯友。現在,他們一個要遠走天涯,一個消失了音訊。我卻竟然覺得心安。”說著,丁小冰的笑容嘲諷,“大約是因為……我的人生總是那麼可憐,也活該孤獨。”

許合子握著房契的手姿勢僵住,淚水已仿佛隔夜的冷雨無聲地劃過丁小冰的臉頰:“一定要離開嗎,許合子?將來我還能在人海裏找到你嗎?”

許合子站起身,將她的頭攬進懷裏,眉宇間是疲倦到了極點的無奈:“我沒辦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感覺它就要失去了方向。我不能再在這個城市待下去,多一秒,就有無數種可能。我不能毀掉另一個人,我不能那麼自私。”

正月裏晴了幾日後,天氣漸漸冷了下來,正是南方城市才有的回春凍。

許合子和那人約在下午三點見麵,到了康複店前,卻不見約定的人。

許合子打開卷軋門,開了燈,搬了一張椅子候在門前靜等。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二十分……四十分……一小時,遠處的大路上似乎連行人車跡也無。不會被人耍了吧?許合子忽然暗想,掏出手機給那人打了個電話,對方卻一直是忙音。

因為要簽訂協議的緣故,她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帶來了。家裏的行李也已經收拾好,就差訂票北上。

就在許合子猶疑不定時,城市對角線另一頭的大樓裏,一場激烈的標地角逐正在展開。王適和樂铖白各坐長桌一頭,幾乎將標地的主持人夾在了半圓弧的中端。起先照例是走程序,十幾條公文一一念來,最是繁複。王適的神色略有不耐,卻隻是按著性子聽下去。樂铖白微微側過頭,神色尋常。兩人左右是其餘十幾家公司的代表,坐姿僵硬,大約想不到兩家老板會親自坐鎮,心知這次必定是打醬油的角色了,倒有些坐山觀虎鬥的興趣。

中途小會休息,會議室中氣氛緊繃,代表們紛紛離座到走廊上透氣。

樂铖白也站起身。

老式洗手間外觀樸素,裝修卻十分富麗。洗完手,用冷水拍了一把臉,樂铖白正伸手放在烘手機下,卻聽到不遠處有人低聲議論:“狼崽子碰上山老虎,這下有意思啦。”

“小聲些,抬頭不見低頭見。”

“怕什麼,你可沒瞧見大老王那神情,隻差在臉上寫著各回各家。”海城投資者雲集,所傳‘大王圈地,小王開賭’說法,人人心照不宣。大王董說的是地頭蛇王適,小王董便是攜巨資南下建私人會所的王邈,兩個‘王’雖不是一家,大小王董卻都是狠角色。樂铖白見過王邈,覺得將王適與其相提並論,未免委屈後者。這時隻是淡淡聽著,忽然又有一人打斷他們:“可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話怎麼說?”

“我聽說王適盯著這塊地挺久了,大概是有大用場。前不久他還找了勘探隊,做了一份什麼地質報告,直接越過海城政府遞到了上頭。這地要是拿不下,別說什麼損失不損失,他王適這張老臉從今往後上哪擱去?”

正聊得起興,陌生的腳步聲打斷了這場圍觀者的談話。腳步聲近了,樂铖白頭也沒抬:“怎麼樣?”

鍾遠山看了一眼左右,再三確認才說:“交代了。”

“他出什麼價?”

鍾遠山說了個數字,緊接著又補上:“隻是大概,他沒對秦盼盼親口提過。這是小姑娘偷聽的。”

樂铖白把雙手從烘手機底下收回,輕描淡寫道:“老狐狸。”

鍾遠山又說:“咱們的價已經叫她透露出去了。”

樂铖白撩了一下眼皮:“什麼反應?”

“高興壞了。”鍾遠山想了一想,沒忍住,樂了,“還說標了地就獎小姑娘一套房。”

樂铖白也笑了,看著挺高興的:“讓她收著吧。”

鍾遠山沒敢笑,歎了一聲氣:“這著棋下得太險。”

“是她演得好。”

十五分鍾的休息後,雙方的拉鋸戰又開始。王適的精神勁頭很足,樂铖白坐在與他一桌之隔的對麵,似笑非笑。這情景,怎麼看怎麼令人想起雙方在烏首山的第一次見麵。

鍾遠山坐在樂铖白身後,姿態恭謹,反複地看著一份競標文書。進入關鍵期後,各方代表都站起來發表了自己的計劃。

負責人聽得很入神,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也算老道中人。這姿態除卻使人稍有不快,卻不至於得罪人。王適用的都是高材生,年輕人口若懸河,計劃也做得一絲不苟。樂铖白忽然回過頭,與鍾遠山對視一眼。

鍾遠山立即就明白了過來,無所謂地笑了一笑。

早十年,鍾遠山可比他還能說,這人遇上鍾遠山,實在是小廟撞上大神了。

果然輪到铖宇一方發言時,鍾遠山立刻進行了回應。他話不多,句句點中要害,一下子擊得對方懵了,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的感覺。見好就收,鍾遠由稍有點撥,便馬上站回自己的立場,是《左傳》中燭之武退秦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