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2 / 2)

王適聽到這份上,臉上的不愉快已寫得一清二楚。可是畢竟發言還算嘴皮子功夫,占了便宜也並非大事,對方一側隻是屏息靜待核心的出價環節。

中途兩方人馬都出去各接了一次電話。

鍾遠山覺得自家老板這種拿一隻遠程遙控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著對方玩的做法有些失於厚道,可是樂铖白麵上卻是一派沉靜神色,耐著性子做足了工夫,王適那頭絲毫不覺。

到了估價階段,會議室靜得幾乎連根針掉下都能聽見。

一個電話忽然被轉到了樂铖白的手機上,突然響起的振動聲讓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這個年輕人。樂铖白看了一眼來電號碼,沒有按斷,反而漫不經心地打了幾個字。

在他打字的這幾分鍾裏,王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生怕會有一絲一毫的變動。其實就連鍾遠山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誰有這樣大的來頭,讓樂铖白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榮華算計權且先拋一邊。

可是樂铖白就這樣滿不在乎地坐在一片自四周交織而來的複雜目光中,像個天底下最愚蠢的初入愛河的少年,給心上人一字字地發著短信。

打出幾個字,又刪了,再打。這解釋似乎怎麼也想不完,說不好。

對不起,讓你等久了——不不,聽著太生疏。

等會兒就過去——口氣別扭。

等得久了,連那負責人都咳嗽了一聲。

樂铖白索性按下一條平常給屬下的快捷回複:“再等等。”

走出會場時樂铖白的步子是最快的。那急切的樣子忍不住讓人懷疑,剛才不慌不忙贏了一場漂亮的角逐的勝利者並不是這麵沉如水的年輕人。

鍾遠山跟在後頭,還沒走到樓梯邊,司機已匆匆跑了上來。

“怎麼這麼慌?”鍾遠山問。

“樂先生,許小姐一連催了幾次,從下午一直等到現在。”≡思≡兔≡網≡

樂铖白正要開口說什麼,身後幾米遠忽然傳出了茶具拂地的巨響。被一大幫人擁著的王適顯然還沒能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敗,臉色漲紅,看上去有些順不過氣來。

“王總!”圍擁的人群中有人尖叫出聲,更多的人亂成了一團馬蜂窩。

鍾遠山冷眼看去,隻見一向誌得意滿的王適忽然直挺挺地倒下了地。

樂铖白饒有興趣地停住步,看了一小會兒,看得鍾遠山心底不安,生怕這祖宗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惹惱了這地頭蛇。樂铖白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鍾秘書——”

“……”

他眼底的微笑是勝利者才有的居高臨下的憐憫:“等過幾天王總消了火,再替我去看看他吧。”

把司機趕上了鍾遠山那輛車後,樂铖白一人開往了海城的東區。

下雨天,路上交通糟糕,他不知是什麼時候下起的雨,等察覺時滿城已是燈火闌珊,夜色中雨聲啪啦,敲打在車窗上。

車外的世界像是浮生中的一場幻夢。那雨聲,那被打濕的大大小小燈光,擁擠的車道,等車的路人……仿佛一場電影的開頭,又像是結尾,隻餘一聲悵惋歎息。

他的心忽然焦慮起來,不知是為什麼。她那似乎永遠出著神的模樣,從被雨水打濕的玻璃上浮現了出來,隨著冷雨的衝刷,若隱若現。樂铖白看著,看著,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失態。

他害怕她的不告而別,就像是第一次遇見,他總是躊躇滿誌地以為,人生的下一個拐角,她仍會靜靜地守候在自己的視線裏,而其實她卻像煙花一般就此消失。

那不安越來越強烈,車卻堵在了燈河中。

下了雨,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隻剩煩躁。滿耳按得震天響的車喇叭聲,有人搶道,站在十字路口的交警吹著口哨遠遠走來伸手阻擋,趁這空當幾個逛街的女孩子,淋著雨匆匆從人行道跑過,手上拎的購物袋卻掉了一地。

天越來越暗,他的一顆焦灼的心,似乎也被大雨澆得漸漸熄滅。隻有那錦灰中的一點星芒,不知疲倦地燃著,像是最後的希望。

一個個路口,一條條長街。

不知過了多久,樂铖白隻覺像有一個世紀般長久,他才開到了那孤零零的舊店。門麵樸素,招牌在黑暗中分辨不清,這是她曾經工作的地方。

他的車停在了十幾米遠的地方,在大雨中撐傘下車。店門早已關上,四周沒有電燈,黑漆漆的一片,冷清得幾近可憐。店與店之間隔得很遠,縹緲的雨霧在遙遠的路燈反照下,濺在腳邊的水花清晰可見。

偶爾有一聲狗吠,不知是從哪個夾巷的角落傳來。

沒有人……她一定走了。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八點,整整五個小時,沒人會等得住。

可是他卻也不願立刻離開,隻是撐傘站在一片雨聲中,走到拐角時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那店門。忽然有窸窣的整理衣衫聲從耳邊傳來,有人嗬著氣,似乎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冷雨凍得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