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2 / 2)

她的臉上漸漸浮腫,腫得像小半個饅頭。額角也是被劃破的傷痕。可是自始至終,她也沒有向對樓望來。她隻是用盡自己的努力拚命維護著最後一絲尊嚴。

他焦灼地望著父親,也望著她。

直到那男人獰笑著一把將父親推下樓,隨即墜落的人影重重地砸在了一輛車的車頂。血肉模糊,鮮血從車頂慢慢地流著,劃過車玻璃,落在了地上,濃得化不開。

他看見她一下子跪坐在地,將頭埋得很低,仿佛低到塵埃裏。

他的世界忽然靜了一靜。

也許是因為父親毫無預兆地墜樓,也許是因為凶手竟是她的母親……那麼多的不堪,他沒來得及反應,身後的人抱住他,而他隻是歇斯底裏地大叫著,叫到嗓子都啞了,悲痛得昏了過去。

父親,那個一直扮演著母親的細心和父親的寬厚的人,那個被他看作是一整個世界的支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世界……就此崩塌。

當他從陽光溫沉中醒來時,外公正在烹著一盅茶。老人慈愛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他的大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孩子,過去了,都過去了。”

他的眼眶微紅:“外公……”

樂東平的神色沉靜,好似這一場家破人亡不過是報紙上所報道的旁人的家事。

“從今往後,外公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那些害你傷心難過的人,她們欠你的,外公替你一樣樣要回來。”

樂東平說到做到,事情解決得十分徹底,一點波瀾也無。

所有報紙都沒敢登這件事,因此當樂铖白想知道許合子的下落時,竟無從得知。回到那幢曾經充滿了溫情的房子,草坪仍修剪得十分整齊,陽光溫柔地照入餐廳,瓶中的鮮花潔白如鴿羽,仿佛那人的指尖才剛剛在桌上留下痕跡。

他一遍遍地追問著外公,外公不說,他就大發脾氣地問著旁人。

終於有個新來的助理受不住他的逼問,戰戰兢兢地透露了丁點。他呆住,有些失魂落魄。再晚些,樂東平也知道了。

樂東平十分冷靜地吃完晚飯,才說:“為了那個女人的女兒,你竟然發了瘋嗎?”

樂铖白不說話,樂東平歎了一口氣:“她是從犯,敢打樂家主意的人一個也不能有好下場。”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他難過得幾乎吃不下飯。不過兩三天,人幾乎消瘦了一圈,終於樂東平十分擔憂又心疼地問:“阿铖呀,你究竟想要什麼?”

他沉默良久,冰冷的唇緊緊抿著,幾近艱難地開口:“外公……阿铖想求您一件事。”

“阿铖想求您,放過一個人。”

樂東平沉吟片刻:“你讓我再想想。”

他不願退步,對方曉之以情:“阿铖,難道你連外公也不相信?”

樂東平這一想,就想了許久,麵上一直未曾開口。樂铖白等得心急如焚,終於忍不住在幾天後的傍晚推開外公的書房門。

那書房的門虛虛掩著,樂東平似乎正背著身和人說話。察覺到有人站在門口,助手和樂東平都轉過了身。

“我有話和您說,外公。”

對著唯一的外孫,樂東平似乎無時無刻不是十分慈愛的神色:“好。”

“那麼,這封信的事……”助手小聲地以眼示意。

樂東平看了一眼外孫,眼神微厲,不易察覺地搖搖頭。於是,那封署名為許合子自臨時監獄中寄出的長信,就這樣悄無痕跡地被撚入旁人的袖中,再也沒有出現在樂家。

沒注意到那人的動作,樂铖白的站姿僵硬。

樂東平風雲一生,唯獨對自家的小外孫無可奈何:“你拉著臉,是怪外公失信了?”

樂铖白的眉頭擰起:“我要見她。”

“好。”

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樂東平竟然沒有絲毫遲疑地答應。

“外公……”他眼中浮現驚詫之色。

樂東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外公讓胡秘書陪著你。”仿佛鉚足了勁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卻隻是滿懷失落。

“我想,你見了她,一定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吧?”樂東平再次開口,“趁這個夜晚,好好地想想,再想想。”

可是他終於沒能等到見她的那一麵。

大雨的夜裏,他怔忪不寧地躺在床上,聽著光陰一分一秒地流逝,昏昏沉沉地正睡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忽然將他驚醒。電話叮鈴響著,是接往書房的內線。

平常他從沒有提機偷聽的欲望,可那個晚上,鬼使神差一般,他走到了電話前,按下免提。

手指顫唞著,是胡秘書的聲音:“樂老?”

他不說話,大口地喘熄著,仿佛就要等來一個巨大的秘密。

那頭見沒有回聲,隻是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