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去,見是一座三間紅磚平房,門卻鎖著。老太太說:“可能出去刨樹根了。你們先來家歇會兒,喝口水,也許時候不長就回來了。”
三人來到老太太的門樓底下,老太太讓了坐位,又提來了暖水瓶沏了茶,倒進三個杯子,又拿出幾把扇子分給大家。
李經緯在凳子上坐下,發現在他目力所及之處,所有樹木都是清一色的槐樹。又向劉柏齡所住小院看去,隻見一棵參天古槐越房而出,樹蓬幾乎遮住了整個院落。與此同時,李鶴年和張龜壽也發現了這一奇特現象。大家問老太太為什麼這村裏隻栽槐樹?老太太說她也說不清楚,也沒人不讓種別的樹。隻是這地方的水土就適合長槐樹,別的樹長得慢,栽槐樹幾年就成材了。又問:“老劉院裏的這棵樹有好多年了吧?”
老太太說:“可是好多年了,我嫁到這兒時就是這個樣子。早些年都好像要死了,滿樹黃葉,這些年又年輕了一樣旺了起來。”
太陽平西時分,見一個瘦幹巴老頭,戴一頂舊草帽,穿一件灰色長袖襯衣,拉著一輛舊平車,車上架著幾棵樹根,從東邊村口進來。那老者走到門口,把車放下,掏出鑰匙去開門。老太太一看見,喊道:“老劉,有人來看你來了。”
三個人起座走去,老頭兒扭過了臉。李經緯看出這是一張非常普通的麵容,幾乎沒有任何特征,也不帶任何官氣城府。臉上布滿了刀刻一樣紋理通順的皺紋。兩隻老眼炯炯有神,紫黑的麵部由於太陽照射和天熱出汗,透出酡紅。但他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的堅實,穩定,超凡脫俗。
劉柏齡怔怔地打量著向他走來的人。李鶴年、張龜壽二人站在他麵前,微笑著不言不語。六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相視著。很久很久,劉柏齡終於認出了多年不見的二位老同學,驚奇萬分地叫道:“李鶴年,張龜壽!”
三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們握著,笑著,笑著,握著,熱淚在他們的眼裏奔湧。
劉柏齡無比激動地說:“真想不到,今生今世還能見到你們,快來,快來。”
劉柏齡打開門,幾個人把車上的棍棍棒棒放到院子裏。李鶴年說:“現成地委小樓你不住,躲到這個旮旯裏,叫我們好找啊。”
劉柏齡說:“清風明月,小橋流水,隻有傻瓜才不來這裏。”
接著看著李經緯問道:“這是--”,
張龜壽作了介紹。李經緯叫道:“劉叔叔,你好。”握住了劉柏齡那雙長滿了繭子的手。
李經緯打量了這座院落,見除了街房之外,還有一座上房和西廂房,都是紅磚平房。院子水泥罩地,鵝卵石鋪就的甬道,給人以清雅之感。
那棵大槐樹就長在東廂房位置上。受了大樹的吸引,幾個人在樹蔭底下停住。他們看到,幾條樹根青筋一樣暴突於地麵,向心走到樹木根部,簇擁著粗大樹幹。那樹需五六個人才能摟抱得住,樹皮斑駁如鱗甲。大樹離開地麵呈螺旋狀,擰著勁兒拔地而起,如同飛旋的龍卷風。仰起臉,隻見虯枝四下散開,撐住偌大樹冠。繁葉蓊鬱,如綠雲覆蓋。天風吹來,掠過枝間,滿樹嘩然作響。
李鶴年感歎道:“真是一棵大樹啊!”
“明朝洪武年間的,六百年了。就這還雷殛了幾次,要不還要大。”劉柏齡說。
“槐樹能長這麼大,真是罕見。”張龜壽說。
“早些年萎萎縮縮,眼看不行了,這些年又緩過了勁兒,返老還童似的。村裏人說,多少年沒見這麼興旺過。”劉柏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