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不得,玩笑不得。”陸文宗一本正經地對蘇鴻達說著,“一旦事態鬧大,便是一宗人命官司呀!”陸文宗目光中閃過一道疑懼,立時,他又一拍桌子,聲色俱厲地說,“不過,我不怕。第一,誰能斷定這具無名男屍就是本顏料局日前辭退的樂無由?第二,他樂無由不辭而別,即使是投河自盡,也與本號無關。第三,樂無由在本號供職時,從未向人透露妻於在津居住……”
“陸爺,別往下說了,這事我明白。”蘇鴻達搖著筷子打斷陸文宗的話,作出一副詭詐的笑,他壓低聲音說,“這事,隻能私了。”≡思≡兔≡在≡線≡閱≡讀≡
“對,俄(我)就是隻(這)個意思。”陸文宗一口山西腔,說得倒也果斷。
“嘛心氣兒?”蘇鴻達神秘地追問。
“啥叫嘛心氣兒?”陸文宗不懂。
“打算破多大的財?”蘇鴻達仔細解釋。
“隻(這)個數兒。”陸文宗習慣地把衣袖拉下來,伸過胳膊將蘇鴻達的一隻手罩進自己的袖口裏,兩人的手在袖口裏各自捏著對方的手指頭。
“太少,太少!”蘇鴻達狠狠地搖頭,“我說和事也不能光擺牛肉蒸餃呀,再說,我若是不管,讓你去請侯四六爺,光見麵禮就是四百。沒門兒,沒門兒,陸爺另請高明吧。”
“再加一個!”陸文宗說得咬牙切齒。
“再加個二!”蘇鴻達寸土不讓。
“好,一言為定!”陸文宗狠狠地掐了蘇鴻達一下,二人算是談成了交易。
當即,陸文宗給了蘇鴻達一些現鈔,蘇鴻達答應就去河岸邊了事,並且約定,晚上還在這兒見麵,隻是酒菜要添四個熱炒。“放心吧,陸爺,這事包在我蘇鴻達身上,憑蘇二爺的三寸不爛巧舌,保你天下太平!”
……
“我的天呀!我的那個親人呀!我的那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結發夫君,當家的人呀——”
哭喪,在天津衛算得上是一門藝術,哭喪的人既要有鼻涕有淚有真情實感,還要有泣有訴有清醒頭腦有來龍去脈有故事情節;會哭的能一句連一句地哭上四個小時,即興表演的哇哇兩聲也要使舉座震驚;聲調要有抑揚頓挫,有板有眼,有腔有調有韻味,神態要有悲有痛有水袖身段,有捶胸頓足手拍地,到了關鍵處還要撞牆碰碑有招有勢。哭喪,那是一宗學問。
海河岸邊,萬國老鐵橋下麵,成千上萬的人圍成裏三層,外三層,人群中央,一個披麻帶孝的青年女人跪坐在那具河漂子的身邊,抬手輕輕地拍打著蓋在死屍身上的席子,另一隻手攥著條白布絹子,聲聲血淚,她哭得好不痛心,感人處,連圍觀的人都在輕聲飲泣。
“我的天呀,我的那個親人呀!你一撒手不管不顧,拋下妻室水深火熱,你可讓我怎麼活呀!”先交待完自己和死者的關係之後,再說明死者溺水純係自殺,進而就要敘述本事了。“天理良心,咱沒做下傷天害理的事呀,一步一步腳印,丁是丁卯是卯,不貪贓不枉法,咱世世代代都是本分人呀。恨隻恨你心善錯將歹人當知心,我早勸你不能吃他那碗窩囊飯,財迷老東西把人看成賊,人越給他賣命他越說你貪心,到頭來他反目無情,逼你走投無路,這才尋了短見呀!”言簡意賅,隻十幾句話便將事情梗概敘述得清清楚楚。“逼死人命,暗箭傷人,他心毒手狠,喪盡天良呀!我的夫君,為妻我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