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著錢!”蘇鴻達回答得爽朗痛快,“兩個人打架,咱不能拉偏手,一場官司打完之後,無論誰輸誰贏,雙方全是朋友,一個朋友一條路,路多,就有錢。”
“你呀,一沒有後台,二沒有靠山,終日耍把人兩麵沾便宜,當心日後吃不了兜著走。”連嚴而信也為蘇鴻達擔心,覺得他這樣走鋼絲大危險。
“嚴爺,你放心,管閑事惹不來殺身禍,多不過被人撕下一層臉皮,日後再長出來,保準比前麵那張更厚。”蘇鴻達說得得意,眼見得這幾日東跑西奔撿了不少便宜,不僅一日三餐有了準著落,而且口袋裏還剩了幾個積蓄,沒有點真功夫,這碗飯也不是好吃的。
八
大法官董方身穿黑色法官長袍,頭戴黑色高帽,在黑色長桌後麵正襟危坐。果然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而望而畏之,其亦不威而不猛乎?由此,法庭盡管座無虛席,但仍鴉雀無聲,大法官鐵青麵孔散發出的寒氣,令人不寒而栗。
天津衛因其特殊位置,設有高等法院,而董方又是這高等法院的首席大法官,平日裏民、刑二庭無論什麼案件,他是連過問都不過問的,他曆來隻審理人命官司無頭案。俞秋娘控告隆興顏料局逼死親夫案,已是鬧得滿城風雨,非大法官親自開庭,民情不得平息,真偽不得甄辨,公理不得伸張,社會不得安定。責無旁貸,大法官董方這才親自出山,臉色自然帶著好大的不高興。
果然大法官董方明鏡高懸,庭議一開始他便向俞秋娘提了一個問題,直問得俞秋娘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你身為樂無由之妻,何以隻身寄宿在東方飯店?而飯店旅客登記簿上又隻具名俞秋娘,也未登記你夫君姓名、籍貫、職業,何以你竟以河邊一具無名男屍,狀告隆興顏料局逼死親夫?證據安在?”大法官語調平和。即使是質問對方,也不帶一點情感,以免給對方造成心理壓力,致使被質詢人不敢吐露真情。
“民女俞秋娘與樂無由是結發夫妻,隻因樂姓人家係舊式家庭,婆母與民婦不能和睦相處,我夫樂無由一不敢違抗父母之命,二不願傷害夫妻感情,因此才攜帶民婦出走來津。為躲避社會流言,更怕落個不孝之名,所以才隻以民婦姓名登記客店。”
“你有證據嗎?”董方冷聲提問。
“有。”俞秋娘說著將隨身帶來的聘書帖子呈了上來,而且其中還有她與樂無由的合影照片。嘖嘖嘖,你說說天津衛什麼花活耍不出來,照片中的樂無由居然一隻手搭在俞秋娘的肩上,真是一對親親熱熱的小夫妻。
大法官將照片轉給被告陸文宗,陸文宗戴上老花鏡端詳了好半天,最後他隻能連連點頭:“照片上這個男的正是樂無由,他兩個照合影咋不往一個地方瞅呢?”
這不幹你的事,照片被送回到庭上去了。
傳證人。
出庭作證的是東方飯店的茶房師傅,他專門侍候俞秋娘的客房。
“你見到過俞秋娘的丈夫嗎?”大法官問。
“常來!”茶房師傅鞠躬哈腰地回答,“開客房的時候就是二位一起來的,男的長得俊巴,精明,帶著十分的人緣兒,我心裏還估摸,這對小夫妻真‘般配’。不用問,準是婆媳不合,從家鄉遷出找地方躲幾天。”
“他們夫婦常會麵嗎?”大法官打斷茶房師傅的嘮叨,隻提實質問題。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也不常見麵,一準是先生的事由忙,這三個多月,總共才來過五六趟。”茶房師傅搬著手指頭回答,忽然間他想起了什麼,一拍腦門繼續說道:“就在出事的前一天,先生還來過,先生吩咐我泡茶,待到我送茶上樓時,先生又從房裏出來了,跟我要個杯子在樓梯上喝了一碗茶,誰知道他就這樣輕生走了絕路。我當時就看著他眼神兒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