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原告席上的俞秋娘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肩膀一聳一聳,再配搭上她今天身上穿的一身鎬素,灰布衣褲,白邊兒,頭上一條白發帶,那神韻真帶有三分嫵媚。
“女士們,先生們。”一番庭訊調查結束,大律師袁淵圓挺身站起,擺開架勢,開始為原告辯護。“也許,我們都曾見到過許許多多的生離死別,但是對於我,一個年過半百,也算是久經滄桑的人說來,如此悲愴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對恩愛的夫妻,心懷著不可告人的委屈,又要在父母麵前作孝順兒子,又要在世人麵前維係家庭的聲譽。哪裏給他們準備了溫暖?哪裏是他們棲身的樂土?無情的社會,冷酷的人生,哪裏去尋找寬厚與同情?人們隻知道要清晰的履曆,要久居的戶籍,要可靠的人保、鋪保和種種聲譽保證,而對一個備受生活磨難的人,人們竟以無情的手將他推上了絕境,難道這無情的手不該受到譴責嗎?難道這無情的手不該承擔法律責任嗎?……”
袁淵圓滔滔不絕,慷慨陳詞,有理有據,有情有怨,真是字字感人,句句動聽。旁聽席上不時有人暗暗點頭,更有人暗自落淚,為年輕的寡婦弱女子傷心。記者席上,有的記者忙於筆記,龍飛鳳舞,在小本本上畫著隻有他們自己才認得出的速記符號。自然,其中有人也隨身帶了照相機,但效法西洋,法庭上不得拍照,記者們隻得將照相機掛在胸`前,等著休庭時爭先往外跑,再去搶拍種種鏡頭。
在記者席裏搶了最好的位置,嚴而信自是十分得意,這樁官司,他第一個搶發了社會新聞,整個事件風起雲湧,《晨報》總是消息最靈通、最可靠,很是得市民青睞。早先《晨報》死氣沉沉,沒人買,沒人看,銷數比不上專發梨園新聞的小報。這一樁事件,《晨報》大出風頭,印數猛增,廣告費已由每寸八十元漲到每寸二百元。作為報社主筆的嚴而信,由此不僅身價倍增,暗地裏也得了不少油水,如今他早不穿那套破花呢西服了,英國貨,筆挺;小口袋上插著派克筆,美國貨,抖起來了。
法庭上,大律師袁淵圓開始向被告陸文宗質詢問題。袁淵圓一手扶著法庭的木柵,一手擺出個瀟灑的姿勢,酸溜溜地拉著長腔,向陸文宗問道:“請問被告,樂無由生前在隆興顏料局供職,經濟上有沒有發現有可疑之處?”
“樂先生是個本分人,俺就是因為他不是山西籍才辭退他的。”陸文宗一字一字地回答,隨之他又補充說著,“這些事俺對《晨報》主筆都講過,報上還登了個訪問記。”
“什麼訪問記?”袁淵圓詢問。
“就登在前日的《晨報》上,大律師沒有見到?”陸文宗呆板地回答。
“我怎麼會沒有讀到?”袁淵圓顯然是匆匆地掩飾,立即他又把話題岔開,“我再問你……”法庭上發生了一陣騷動,人們對袁淵圓的提問議論紛紛。
忙著作筆記的嚴而信暗自打了個冷戰,他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膝蓋,妙!袁淵圓沒有讀前日的《晨報》,果然,他不在天津。
……
采訪過陸文宗之後,嚴而信寫了一篇訪問記,將陸文宗述說的種種情形寫成文章,準備在《晨報》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