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輝找了韓輝幾張照片,替他找評委填了表格。對評委負責人說:“這次競選,你們又公平又民主。”把評委們用那近似誠摯的吹捧捧到五彩祥雲裏。
“那你有什麼好主意?”
省輝皺著眉頭說:“我嫌華族的人太多,十位候選人,有六位是華族男子。”
“那你認為怎麼辦?”
“減去一個華族候選人,補上一名印度族……”
評委主任皺著眉頭說:“找一個漂亮的印度族男士也許不難,可減去一個華族的有誰相讓?”
省輝說:“容易。”
評委主任說:“難。”
省輝說:“十分容易。”
評委主任搖頭:“十分困難。”
省輝說:“非常簡單,把我的名字去掉。”
評委主任道:“哎呀,那是不可能的呀!”
省輝說:“我是新科電子公司的總裁,我哪裏分得開身?”
評委主任問道:“那你當時為什麼來報名?”
省輝搖頭說:“一言難盡。我支持這次評選十萬坡幣。我向評委鄭重推薦一個印度血統的美男子。”
評委主任急忙問:“人長得俊不俊美?”
省輝從皮包裏掏出一個信封,送到評委主任麵前,對評委主任說:“這裏有一張填好的表格和幾張照片,你先審查再說。”
評委主任從信封裏掏出照片和表格,用五倍放大鏡仔細看了那幾張各種姿勢的照片,大聲說:“大有希望,大有希望。”
省輝故意低調子應道:“主任,我隻認為有些希望。”
“不,大有希望。”
“不,有些希望。”
評委主任也是華人,他問省輝:“我不和你爭了,我隻用一句中國俗語回答你——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人呢?他本人呢?”
“他本人沒有空,今天下午不是有一場足球賽嗎?他去賽球了,委托我送表格。”
“哦,還是一個足球運動員,很好。可是,他再忙也得自己來一趟。”評委主任說。
省輝說:“他是我的弟弟,我是他哥哥。為什麼不可以替他報名?”
評委主任驚訝地問道:“這就奇怪了,不同血統的人,怎麼是兄弟?”
省輝從容應道:“我們兩家是世交,他家裏窮,兄弟姐妹又多,從小就送給我父母撫養。父母親視之為掌上明珠。怎麼不同血統的人就不能是兄弟呢?”
評委主任頓時語塞,覺得省輝說的極有道理,便接受了韓輝的報名。
第二天,某晚報上有一則選美男子的新聞,標題是:兄弟都是靚仔,競賽中兄弟互讓——兄棄權,弟上榜,佳話傳獅城。
那天,韓輝從球場回來,他是觀看足球比賽而不是去踢球。一看到報紙,就知道自己上當了,無疑是省輝惡作劇,便馬上去找省輝。
“省輝,你幹了件光彩極了的事呀!”
省輝報了“一箭之仇”,便哈哈笑道:“評委主任看了你的照片,連連誇你大有希望。我說有些希望他都不同意,一直說你大有希望呢!”
韓輝說:“這張晚報千萬別給父親看見。要知道,登你是俊男的晚報被我撕碎了。父親回來找報紙,喃喃自語:為什麼今天的晚報缺了一頁呢?”
省輝說:“我可不管啊,你當心就是。最後一輪如果上電視台,你可要硬著頭皮。”
韓輝自己先惡作劇,當然輸了理,隻好硬著頭皮參賽,光榮獲得了個第三名。父母知道後,發了一頓無名火,罵了個狗血淋頭。省輝左說右勸,他對父母說:“雖說不上光耀門楣,但也說不上塗汙抹黑。不要弄得韓輝感到這個家呆不下去。”
父母親頓時省悟,後來聽說是省輝報的名,便把一肚子髒水怨氣都往省輝頭上淋。
問題是此事留下不少後遺症。不知名的少女追求韓輝和省輝的信,像雪片紛飛,電話熱鬧得不像話,省輝隻好花錢到電話局改號碼。省輝已經有了女朋友,隻等吉日良辰辦理婚事。韓輝還是王老五,也沒有特別密切的女朋友,幸好可以替省輝到香港拓展業務,一走了之。這一對非血統的兄弟,因年齡相差不大,感情甚篤,見麵就吵吵鬧鬧,無非都是雞叫狗咬的芝麻小事,惡作劇也因此派生出來。省輝常說:“我寧可沒有妻兒,也不能沒有韓輝。”足見他們兄弟手足之情了。
聽完故事,大野沒有發笑,惡作劇固然滑稽,但這樣的手足之情,普天下也不多見。
省輝又一次催韓輝對他回A城辦廠的事出點子。
韓輝問:“你們有沒有A城地形圖?”
省輝大野均搖頭。A城雖是省輝之鄉,但從未踏過故鄉這片熱土。大野雖在這片沃土中長大,但階級鬥爭的鋒芒一直指著他的心窩,雖東躲西藏,火熱的心常有寒流卷來,他本來有靈敏的思維,但由於氣候的惡劣,思想常處於麻木狀態,對於A城的地形地貌他也無法準確描述。而韓輝卻把一張A城地形圖放到兩兄長麵前:“你們看看,這城市是什麼形狀?”
“你說說吧,累了一整天,現在又快天亮,不要讓我們猜了。”省輝顯得有些不耐煩。
“像條生殖器。”韓輝指著A城地圖說,“南岸像個剛脫褲頭的美女。這北岸,像不像男人的玉根。這江水呢,像隻避孕套。”韓輝說完,問在場的兩兄長,“像不像,像不像?”
“這地形地貌,你說像什麼就像什麼。”省輝不以為然地說。
“那你說像什麼?”韓輝問。
大野說:“我同意韓輝的比喻。說它像男性生殖器,並不下流,這是人類的圖騰。有一次,我去巴黎,看見一位總經理桌上玻璃板下壓著一具勃起來的男性生殖器。我不客氣地對那位總經理說:總經理先生,香港和日本,特別是日本,可以說夠黃的了,可誰也不敢把那東西請到辦公台上。那位總經理說,先生,別弄混了,這是人類的圖騰,所有紀念碑,包括高聳雲天的埃菲爾鐵塔,都是男性陽具的大寫。巴黎聖母院,則是女性的陰道。你看,這位總經理說得多麼理直氣壯。”
韓輝說:“孔夫子最反對性文化,幾千年來,中國人民對性文化一直視為洪水猛獸。”
省輝說:“你隻把A城比作男性的陽具,對建電子廠一事,省輝求你再卜吉凶。”
韓輝說:“現在,河流淤塞,一河兩岸堤壩,是泥築的。一九八六年大水災,兩岸堤塌三下六處。足見,A城害了‘陽痿症’,我的意見是,工廠選址地勢要高,鼓動地方官員高築堤壩;另外,一河兩岸多建幾座大橋。自然,A城麵貌會氣象一新。”
省輝問大野:“韓輝的話有沒有道理?”
大野說:“很有道理。A城依河建築,河道又淤塞。築堤、造橋,是服阿司匹林,即服止痛片。最根本的辦法還是上遊植樹,水土保持。”
韓輝把A城地理位置,東經多少,北緯多少,有多少人口,市委書記、副書記、市長、副市長、縣委書記、縣長的名字全背一遍,大野驚訝,省輝更驚訝,都說:“你師傅是不是川島芳子?”
“不!”韓輝說,“東南亞企業家,特別是華僑,最明智最有希望的是到中國投資,除珠江三角洲外,A城是一塊還沒認真開發的處女地。”
省輝高興地說:“開拓新市場,就像打仗征戰前的準備。中國雖是我的祖國,A城更是我的故鄉。戰前了解和偵察,大野兄和韓輝對我來說都是出征前的先遣將帥。這樣,我更有信心到中國拓展業務。”
韓輝建議說:“是否去吃夜宵,我做東。然後,就回本酒店蒸汽指壓,驅除疲勞?”回頭問大野,“大野先生,你在日本生活了五年,日本黃色世界肯定把你鍛煉成鐵打羅漢,再不會像第一次在香港桑拿時出盡洋相。”
省輝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韓輝敘述一遍,繪聲繪影。省輝早就笑得在床上打滾。大野笑了,不過,他笑得有點尷尬。其實,八十年代中國成億青年,對風月情場可謂一竅不通,對女友妻子忠誠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