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百分之百的中國心(1 / 3)

除了簽訂日本機械設備公司和A城外經委關於引進德國卷煙設備的合同外,省輝因工廠選址,工廠高級技術人員的招聘,護照持有時間均來不及,隻得另一次回來專門解決。他們簽訂了合同並規定分期付款書,立即開始各自負責河堤的堤圍基礎的清理工作。石牆從河堤挖進三尺,然後以水泥漿砌大石塊直至水麵三米,再築兩邊護石,中間填土的堤圍,上麵為水泥硬麵,何等的結實堅固。老百姓看了,都說,沒見過這樣築堤的,這是不是像當年備戰時“深挖洞,廣積糧”。韓輝三百萬元建的標準堤,則成為群體眼中的寵物。大夥說:“看堤圍,就看出戰明書記和新一屆市委的決心。千秋萬代的事業就應像修河堤一樣,挖地三尺,用水泥砌石塊,而不是砂泥堆積。”

水利局、市政局和第二建築工程公司,承包了餘下的四公裏。十裏長堤,在韓江枯水時全麵施工。為搶在春汛前把大堤修好,施工隊日夜兼程。入夜,十裏長堤工地燈火如晝,吆喝聲,號子聲,水泥攪拌機聲,組成十裏長堤新的命運交響曲。

華僑投資於修建大堤,無論在A城,在省裏,都被視為一件新鮮事。這除了田政委的正確引導,華僑對故土的一片深情,委實令人感動。他們離鄉背井遠涉重洋之時,人人都赤手空拳,幾十年後,他們又回來了,把幾十年來艱苦拚搏所得,或捐獻,或投資,作為對江河大地哺育他們的回報。幾乎每個華僑都有類似的經曆,他們人人拚搏,但未必人人都能腰纏萬貫,衣錦還鄉,但他們都有一顆滾燙的心,熱愛他們的故土。他們向南,向南。南遷,南遷。一代一代,都在效法他們的祖先,都踏著他們的足跡——其實是血跡,總是不滿足,總是朝著新的路線,新的航程,開拓,開拓,開拓。所以,在南洋謀生,安居樂業的人是客家人,大寫的客家人,他們是人類最善良,最勤勞,最儉樸,也最熱愛祖國的優秀分子,但同時也是最有骨氣,最不可欺的錚錚鐵骨。

等大堤動工的高潮,陳天送,醒蓮,省輝,韓輝,又回到他們的僑居國,勞動,做生意,開工廠,銷售電子產品。當然也吃飯、休息、看報、聽音樂、睡覺。生活依然按照它的軌跡運行,在繁忙的商務中,大堤一事在陳家父子眼中並不特別突出,甚至顯得並不重要。天送有時會問省輝或韓輝,大堤投資款依期彙出沒有?

“彙出了。”

“大堤建得順利吧?”

“我想會順利的。”這是韓輝的回答。

“你怎麼知道?”父親問道。

“在中國,什麼都不缺,就是缺票子。”韓輝振振有詞地說,“有票子,工作必然順利。”

“哦!”父親聽完,一邊走一邊說。其實,他自己就是這種思維。

在中國大陸,還沒有根據工程進度向華僑特別是捐款人彙報的習慣。除非向他們催款,快要影響進度時,才用電報或快函把問題說得特別嚴重,換而言之,這就是一張特別的催款通知書。

大野懷著特別的心情去了香港,又根據戰書記和田政委的審核名單,邀了三個人去歐洲考察。一位廠長,一位業務副廠長,一位高級工程師。並注明來回機票由A城負責。連外經委主任的名字都刪掉,又說機票由A城負責,這真是太不近人情了。他在香格裏拉飯店給田政委打電話:

“田政委,有個小小的要求。”

田政委問:“小小要求小到什麼程度?”

大野揚一揚批準出國的名單說:“名單有遺漏。”

田政委問:“遺漏了什麼?”

大野說:“外經委主任的名字不該勾去。”

田政委問:“還有呢?”

“考察團的機票應該由我負責。”

田政委說:“大野先生,這是戰明書記決定的,是常委討論決定的,不能修改,請你尊重我們市委常委的意見。”啪的一聲,電話掛了。

這個考察團的名單實在使大野為難。他和外經委主任私交不錯,另外,他在經濟上組織這個考察團並不困難。這個名單,他也和外經委主任一起參加篩選。將來,社會上一定指責他大野過分吝嗇。唉,黑鍋還是由他來背。

他隻好通過各方麵的關係,希望考察團能增加人數。最後送來的名單倒是作了補充,這就是增加一個韓江集團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李清芳。名單注明甲總全部經費自負。大野心裏特別難受,而社會和輿論媒體倒是特別讚賞,認為這是A城市委出台的廉政措施。

半年以後,也是清明時節,大野又回到A城,他迎頭碰見去看望省裏客人的田政委。

“田政委。”大野親切地喊。

“哦,你回來了,怎麼事前不給消息?”田政委伸出他那寬厚的巴掌和大野握手。

大野說:“回A城,就像回家一樣,想回就回來,想去就走。你說對不對?”

“對!”政委伸出一個大拇指對他說。

“煙廠的設備進來了,那些外國技術人員有時很吊眼,由我來對付。”

“很好,很好!”田政委很高興。

“考察團的飛機票,我把它撕了。”大野說。

“為什麼?”大野看見田政委豎起的眉毛,充滿著軍人的肅穆。

“人家會說我摳門,說我孤寒種,說我見利忘義。”

田政委說:“你什麼都怕,就不怕人家說我們黨風不正。黨風問題,小平同誌說,這是關係我黨生死存亡的問題。你就不擔心就不害怕,就不憂慮?唉,一項改革措施出台,何其難哉!”

大野說:“沒那麼嚴重吧。”

田政委說:“反腐倡廉,並不是天天都去抓壞蛋,抓貪汙賄賂的案子。從根本上說,就是從小事做起,防微杜漸,嚴格自律,建設一個公開接受群眾監督的體製和群眾監督網絡。改革開放後,群眾擔心的是黨風腐敗,作為外商作為A城的投資者,你也不歡迎幹部對你們索錢索物,敲詐勒索。”

大野激動地說:“原諒我老給你找麻煩。從根本上說,我們也希望有一個廉潔奉公的黨和政府來領導改革開放。”

田政委問:“看過大堤沒有?”

大野說:“正惦念,晚上去看看。”

田政委說:“快把行李放了。定好房間,迎賓館有好多客呢!晚餐後,我來陪你。”

進入房間以後,大野給老甲打了一個電話,想邀他做伴看大堤:“老甲,晚上和田政委去看大堤,你趕來吧!”

老甲說:“你幾時又回來了?”

大野說:“不就剛才一會兒。”

老甲說:“大堤建起來了,像氣勢雄偉的長城,很值得看,但也無須如此匆忙,誰搶了你的生意啦!”

大野生氣地說:“別囉嗦了,我知道誰在拉後腿。美女萬歲!”

“什麼什麼?”老甲正想分辯,啪一聲,電話被大野掛上了。

其實,老甲還是相信或懷疑美人計依然是個隱患。他也懼怕來自社會的壓力。什麼殺父之仇,一個美女就能化解,得小心此人啊!在眾目睽睽之下,眼睛特別烏亮的老甲為什麼失去光彩?肯定有理不直氣不壯的包袱,嗚呼!

虎妹很聰明,也不催他,也不逼他。婚姻大事,要在兩個殺父之仇之間完成,非同小可。她不催不逼,也就是不把事情鬧崩。其實,她也小心翼翼,用柔順和甜蜜化解一切裂痕。她越是這樣,李芬越生氣,在眾人麵前虎妹裝出一本正經。但她暗送老甲一個秋波,李芬也能察覺。在觀察人的舉止方麵,男人粗枝大葉,從不計較細微動作,但女人卻不是這樣,她們太認真了,觀察入微,而且喜歡推理。她們不愧是推理小說家。常用推理的手段去臆想甚至臆造別的女人的內心世界。一個過於疏忽,一個過於認真,上帝創造的人類就是這樣令人感到遺憾!熱帶雨林的森林之火就是這樣焚燒起來的。

虎妹終於開口問老甲:“親愛的,我們的事,什麼時候辦?”

“什麼事?”老甲裝糊塗。

“辦婚事呀!”她嫵媚地說。

“急什麼?”噗,他伸出右手,兩指相彈。幾乎近半個世紀,客家的男人都用這手勢表示自己對問題穩操勝券的信心。

“可是,可是……”虎妹吞吞吐吐。

“可是什麼呀?虎妹!”老甲用一隻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頦,這張迷人的臉,不會像貂蟬,但她卻使人想到必須燃起烽火台才展現笑容的褒姒。這可是個狐妖啊!一笑傾國,笑也可以摧毀江山。唉,美人兒,你是古今曆史中僅次於原子彈的毀滅性武器。

好多次都給老甲推推擋擋應付過去了,現在,虎妹又一次提到了結婚的問題。

“我們的事,什麼時候辦?”虎妹說這話時依然那樣嫵媚。

“什麼事非辦不可?”老甲依然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