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1 / 2)

在新加坡考察的最後一天,考察團自由活動,他們或是外出,或是留在酒店,會見自己的親友,田政委這才翻開電話簿,給韓輝打電話。

韓輝喜從天降,忙開車接田政委到家裏。

這是一棟相當華麗的別墅,從門口開始,全部廳房都鋪上了絳紅色的地毯。說來也巧,這是三天前才重換的地毯迎接第一個貴賓,就是他們愛戴的田政委。

車子進門的時候,經過一個大草坪,全部鋪上台灣草,軟綿綿、毛茸茸,似一塊綠毯。工人正在噴灌草地,射出的水花映在早晨的陽光下,絢麗得就像美麗的彩虹。

田政委對駕車的韓輝說:“韓輝,此時此地,不興叫我政委,要叫老田,知道嗎?”

韓輝說:“空軍,新加坡人多麼崇拜、愛戴,更莫說是空軍的帥哥。”

“絕對,你在家裏要叫我老田。”

“不叫老田呢?”他偏過一頭鬢發很是俏麗的臉孔。

“永遠不理你。永遠,知道嗎?”

父母親正在客廳等待客人。

“爸爸,媽媽,我把田叔叔請來了。”

田政委感到他的話果然管到新加坡韓輝的頭上,而且有效,忍不住笑了。

“老人家萬福。我來新加坡六天,今天才安排自由活動,我來遲了。”田邊雙手作揖,行中國傳統禮節。

“怎麼來了五天六天,今天才告訴我們。”天送又抱怨又高興,他又牽手又擁抱身材魁偉的田邊。

“忙啊!”田邊隻能拿這話搪塞。

天送指著旁邊的電話:“喏,電話,多方便的電話。你打個電話來,我們一家今早也不會驚喜得團團轉。”

“我失禮囉!”田邊隻好這樣搪塞。

“唉,田叔叔忙,忙得很,管四百多萬人的事,很難為他們。別囉嗦了,快請田叔叔喝茶。”韓輝急忙勸阻。

這樣,他們才勉強在客廳坐下來。

“省輝呢?還有他那當教授和經營蘭圃的哥哥呢?”田邊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客廳的陳設。

“全不在家,省輝也到印尼去了。”

“哦!”田邊一邊點頭,一邊看客廳的陳設。

長條案桌上,一瓶富貴竹,一瓶蝴蝶蘭。田邊知道,蝴蝶蘭是新加坡國花,東輝經營的蘭圃,栽種的多為蝴蝶蘭,因為東輝蘭圃時有供應,所以常插常新。客廳正麵有兩條條幅,一邊書“東征北戰”,一邊書“統一中國”。民國二十六年的程武書。一看,就知道是天送父親的手跡。

田邊說:“這是令尊大人的手跡,字如其人,瀟灑而帶虎氣。他老人家東征北戰,最後在淞滬血戰中壯烈成仁。可敬可佩,真是客家人楷模。”

天送沉思:“我從小就失去父愛,他入過寺廟,但有沒有皈依佛門就難說了。他小事糊塗,大事聰明;家事糊塗,打仗勇敢。據說,解放後,曾任湖南省主席的程潛將軍還問起他。”

田邊說:“市政府文史館正尋覓程武先生的材料。”

天送把手亂搖:“老田,我說過,我家父國事聰明,家事糊塗。就怕人家對他的隱私和糊塗事特別感興趣,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

“不會的。”田邊說,“編文史資料的都是正派的老先生,像令尊大人這條幅,至今仍意味深長。”

“老田,你若喜歡,我可贈給博物館。戎馬生涯一生,遠非書法家,但生前恐怕臨摹了二王與懷素。”天送拿出了一件禮物,其實也是文物。

“我太感謝你和醒蓮夫人。其實,這也是珍貴文物,且意義深長,可否在《A城日報》發表?”

天送說:“送出去了,你們就是主人。悉聽尊便。其實,我家進士第在本世紀都鑽過革命的山洞。伯父陳長修,是康有為在南方的愛將,譚嗣同喋血菜市口後,避死就生,逃到南洋。這就是我今天的窩子。二伯父陳長勝,三伯父陳長利,都參加過孫中山的同盟會,做了黃興將軍門下的諜報員。廣州起義失敗前就被清政府殺了。七十二烈士墓前無他們的名字。四伯父陳長捷,繪圖給溫生才殺孚奇將軍,溫被捕後心堅似鐵,清政府施行酷刑,遍體鱗傷,仍不招供,用竹籮抬去刑場時仍沿途演說。剛好給伯父碰見,從此嚇壞了腦神經,名為教書,實為潦倒。最後就是家父了。唉,一個世紀,無非就是生生死死,興興衰衰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