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尋尋覓覓的萬裏長夢(1)(3 / 3)

外麵不斷傳來的猶太人又遭厄運的消息,使密室不得安寧。1942年10月9日的日記這樣寫道:“今天我隻有喪氣的消息。我們許多猶太朋友和舊識大群大群地被帶走。蓋世太保對他們非常粗暴,用裝牲口的車廂將他們運到威斯特波克,也就是德倫特的那個大集中營。”“重要的市民——都是無辜的人——被關起來等候處死。蓋世太保找不到破壞分子,就拎五個人質出來,靠牆排一排,報紙會登出他們的死訊。”11月19日的日記寫道:“壞消息。無數朋友和我們認識的人被帶走,下場淒慘。綠色和灰色的軍車夜夜在街上打轉,挨家挨戶敲門,問裏麵有沒有住猶太人,有的話,馬上全家帶走。”1943年1月13日的日記寫道:“外麵變得很可怕。白天夜裏任何時候,都有可憐無助的人被拖出家門。他們隻準帶一個背包和一點現金,就是少少這些東西,在路上也會被搶光。他們妻離子散,男、女和兒童各分東西。小孩子放學回家,父母已經不見蹤影。女人買東西回家,家已經被查封,家人都消失了。”住進密室後不久的一天,門鈴突然響起來,安妮以為有人來抓他們,嚇得半死,後來才發現可能是郵差或有人惡作劇。木匠灌滅火器的聲音也使她過了兩個小時手還在發抖;老鼠跑躥的聲音也令他們不安;竊賊的每一次光顧都使密室如臨大敵,以為末日已到;隔壁有人敲牆壁也使他們整個夜裏既緊張,又憂愁;警察隨時破門而入的恐懼盤踞在密室每一個成員心中,驅之不去,“愈變愈大,恐怖極了”。這種恐怖甚至會令安妮覺得“我們當初是不是頂好沒有藏起來,早死早好,也不必忍受這些苦難”。這種想法從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口中說出來,真是撼人心魄,我們怎能不詛咒這萬惡的戰爭!

這兩年多,是安妮和家人戰戰兢兢躲避納粹迫害的兩年,也是她逐漸成長的兩年,所以,在日記裏,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安妮既符合少女成長一般規律、又因得戰爭而形成另一種特定軌跡的心理狀態。這種狀態,首先是日益凸顯的“自我”與成人世界的衝突。她多次記載和母親之間的不快,她抱怨母親對她形同路人,連她對最平常的事情的想法也不知道,她母親則不滿於她總是滿口“以後”,好像她已是多大的小姐似的。密室裏的成人們批評她的一切:她的行為、她的性格、她的禮貌,而安妮則認為這都是些“嚴厲的言詞和無禮的叫喊”,她要讓他們明白她不是昨天才出生的。1942年10月2日和母親爭吵之後,安妮甚至在第二天的日記中寫道:“我真的受不了母親,我每一次都恨不得摑她一記耳光。”在她眼裏,在母親身上找不到為人母親和為人妻子應該有的模樣。我想,形成這種衝突,既有安妮本身性格倔強的原因,更是少女成長中的一種必然。這個年齡段的少女,獨立性和自信心正在塑造中,自視為成人,凡事開始有自己的見解,比較反感母親的嘮叨,更容易與父親接近,所以,在日記中,安妮屢次提到父親給她的親切感。這時候,她多麼需要學校、長者、朋友的引導啊!而戰爭,使她隻能把自己的種種苦惱向日記傾訴了。

這種狀態,其次是性生理的成熟和性心理的萌動。安妮在日記中不斷提到性的話題。底褲上的白漬讓她感到月經就要來了,她以為“這真是一件大事”,那種疼痛、不適和紊亂讓她感覺到身上有一個“甜美的秘密”。她自道“來到這裏以來,我一直不知不覺地渴望著信任、愛和身體上的情感”。來密室前有一次在女朋友家過夜,她要求撫摸彼此的胸部,並有強烈的要吻女友的欲望。來到密室後,她感到春天在她內心裏蘇醒,她要逼著自己,才能舉止正常。有時,她夜裏躺在床上,想摸自己的胸部。她和彼得討論男女性器官,甚至在一篇日記中試著詳細描述了女性性器官。和彼得的初吻讓她每當回味都甘美不已。這種躁動、渴盼,是每一個少女的意識在從“無性”向“有性”轉變的過程中都會有的,安妮坦然地對此作了原始而真實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