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西山、泛舟湖上的日子是愜意的,他們忘記了自己的家庭,忘記了塵世的一切。但離別很快就迫近了。胡適在日記中寫道:“今當離別,月又來照我。自此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繼續這煙霞三月的神仙生活了,我們蜜也似的相愛,心裏很滿足了。一想到,一提及離別,我們便依著臉哭了。”胡適答應回去一定離婚。
當胡適向江冬秀這個強悍的女人提出離婚時,她拿了一把刀說,要離婚可以,除非先把孩子殺掉。胡適妥協了,從此與江冬秀白頭到老。而曹誠英則勇敢地離了婚。當胡適那封不祥的信來到西子湖畔,絕望的曹誠英打掉了肚子裏的孩子。
經此變故,曹誠英發憤讀書。在胡適的幫助下,她到美國留學,獲得碩士學位。回國後,先後任教於安徽大學、四川大學等幾所院校。“文革”期間從沈陽回鄉,終老於上莊村旁的旺川村。這個為情所累的癡女子,把自己的最終歸宿定在運河往上莊的要道之畔,她在等待著胡適——她的縻哥哥的歸來。
(四)
毛澤東是船,賀子珍是樹。
賀子珍1909年出生於江西永新,人稱“永新一枝花”,1926年參加革命。在井岡山革命鬥爭中,與毛澤東產生了感情並結合,婚後擔任中共湘贛邊界特委和紅四軍軍委機要秘書兼毛澤東生活秘書。他和毛澤東結婚10載,懷胎10次,這些孩子有的死了,有的丟了,幸存的隻有大女兒李敏。1937年賀子珍身負11塊彈片離開延安,去蘇聯治病和學習,1947年回國時,江青已成為毛澤東的妻子。1959年,賀子珍在廬山才見到毛澤東一麵,也是最後一麵。1984年4月19日,賀子珍懷著太多的遺憾,走完了她坎坷的人生。
對於賀子珍與毛澤東感情生活的是是非非,人們各執己見,現在已無從也不必考證曆史的真相了。但賀子珍卻對女兒說過:這件事不怨你爸爸,要怨我,我祝他幸福。她對毛澤東的感情,在心裏深埋了一輩子。她的嫂子李立英回憶,1954年的一天,她在收音機裏聽到毛澤東的講話錄音,一下呆住了,這聲音是多麼熟悉,又多麼遙遠啊!她已經十多年沒有聽到這個湖南腔十足的聲音了!她聽了一遍又一遍,忘了吃飯,忘了睡覺。第二天起床後,李立英發現她還坐在老地方,耳朵緊貼著收音機。原來,收音機一夜沒關,已經燒壞了。賀子珍從此茶飯不思,神情恍惚,舊病複發。廬山會議期間,毛澤東突然提出要見賀子珍。然而天不遂願,江青突然要上山,賀子珍隻好匆匆下山,20多年盼望的相逢就這樣在一場夜風中結束。
賀子珍一直深深思念著毛澤東。她的外孫女孔東梅回憶,當賀子珍在報紙上看到毛澤東接見紅衛兵的大幅照片時,她把照片鋪在桌子上,手就在毛澤東的臉上摸啊摸啊。晚年她的願望就是:想見毛澤東主席一麵,說句話,握握手就行。但,這並不過分的心願,誰能幫她實現呢?直到1979年6月,被增補為全國政協委員的賀子珍,才第一次踏上了30多年來隻能從屏幕上看到的北京天安門,並見到了毛澤東——瞻仰了他的遺容。
(五)
也許,不能責怪船的,因為,船有船的方向。魯迅是一條不息呐喊的船,駛向他戰鬥的理想;胡適是一隻猶疑不定的船,駛向他清晰而又模糊的彼岸;毛澤東是一艘乘風破浪的巨輪,不僅要駛向中國,還要駛向世界。
船有船的傷情和無奈。蟄居美國的老病的胡適,涕泗縱橫地抄下30年前他給誠英的詩句:“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鬆痕,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上世紀50年代,當毛澤東聽到賀子珍發病的消息,少有地流下了淚,並寫信囑咐她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病。船,又何嚐是無情之木呢?他和樹,本是同一種質地啊!
然而,樹畢竟已失去了她最好的年華,永遠無法恢複的年華。朱安曾淒涼地問道:你們總說要好好保存魯迅的遺物,我也是魯迅的遺物,為什麼不好好保存?
是啊,樹的守侯,樹的永遠沒有盡頭的佇望,該由誰來買單?樹的痛楚,樹的永遠無法彌補的創傷,又是誰之過?
船無言。
岸無言。
水無言。
(《百年婚戀》,趙麗等編著,遼寧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版)
心的互動
——讀《靈魂的出口》
德國插圖畫家科運特·布赫茲給Hanser出版社送去了一批作品,這些作品多數與書有關。獨具慧眼的總編克呂格立即約請46位不同國籍的作家,請他們把畫中的故事寫出來,其中包括米蘭·昆德拉。這就成就了這本現在呈現在我們麵前的書畫互動的《靈魂的出口》。盡管克呂格說,布赫茲的這些畫多數與書,或與書的前身:紙、打印機、自來水筆等有關,它們是有主題的;作家出版社在出版這本書時,也特意加上了“書與畫的約會”、“書與畫的故事”的字樣。但我想,作品大於思想,這些畫一旦問世,不同的人群就會賦予它們不同的意義,有一千個讀者就會有一千個布赫茲,畫的主題便大大地延伸和拓展了。互動的,又豈僅是這些畫和這些出自各國文學名家之手的文字?還有我們讀者豐富多彩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