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當藝術遭遇邪惡(1)(1 / 3)

——讀《希特勒與藝術》

《希特勒與藝術》,是趙鑫珊所有著作中讓他自己也讓讀者倍感沉重的書。因為,作者和讀者都被迫去翻開人類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最血腥、最黑暗的一頁。尤其是作者,在大量搜集和掌握第一手資料的過程中,必須一次次地麵對那段恐怖得令人窒息的曆史,心情的壓抑、痛楚和憤懣可以想見。然而,我以為,這也當是一本令作者無比欣慰的書,他從一個從未有人觀照的獨特視角,揭示了希特勒和納粹反人類、反道德、反藝術的醜惡嘴臉,激起人們對和平的珍視以及警惕曆史死灰複燃的憂患之心。

以往的希特勒傳記或是研究論著,多是從希特勒與戰爭的關係入手的。而這本著作卻獨辟蹊徑,向我們揭示了希特勒的藝術趣味,以及他的藝術趣味與世界觀形成的關係。我們從作者的敘述中得知,希特勒10歲時便參加了唱詩班,選擇了歌詠課,從此,音樂成了他終身的愛好。不過,他對音樂的選擇性很強,愛和恨太分明——他的其他藝術愛好也是如此,這造成了他畸形的藝術觀和世界觀。11歲,他的繪畫愛好開始嶄露頭角,他的同班同學魏恩伯格有一次十分驚訝,因為希特勒僅僅根據對肖恩伯城堡的記憶便作了一幅畫。在《我的奮鬥》中,希特勒曾回憶“有一天,我終於決定要做個畫家,做個藝術家”,他不管父母的反對,要堅定地獻身於他的藝術之夢。12歲,希特勒生平第一次聽瓦格納的歌劇,那句“德國的劍為德國取得土地”激起了他大日爾曼族至高無上的感情。趙鑫珊認為,也正是在這個時期,他的種族觀念開始萌芽,他的罪惡一生,他的所謂人生使命感,都可以用這句唱詞來概括。希特勒18歲報考維也納藝術學院名落孫山,24歲闖蕩慕尼黑,藝術之夢同樣破滅,25歲上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前線。藝術夢想的破滅,人生接二連三的挫折,使他在1918年11月19日“已下決心做個政治家”。

希特勒有自己的藝術取向,這本無可厚非。但他以自己仇視的目光,把他的藝術趣味與納粹的政治、道德理念相結合,產生出邪惡的藝術觀念,營造出妖魔化的藝術氛圍,給藝術和藝術家帶來了悲慘的命運。

希特勒一再重申,藝術的任務就是表述納粹的世界觀,讓德意誌民族有新的覺醒,要通過納粹藝術去塑造新一代北歐型的日耳曼人種,包括其靈魂和精神。根據他的病態強迫思維症邏輯,新德國的藝術創作就是要為地球上的“主宰民族”提供“一個理想的範本”。於是,納粹德國藝術創作的主題便成了“種族和國家”、“家庭”、“血統和大地”。帕杜亞創作的《萊達同天鵝在做愛》這一類作品便受到希特勒的激賞。這幅畫是根據古希臘神話創作的,主神宙斯化作天鵝同萊達做愛。希特勒認為自己也是超人,在這個地球上負有一種神秘的、崇高的使命,而體態豐盈、極為性感的萊達便是日爾曼女性的象征,其後代無疑是日爾曼血統的純種,上帝選擇他來統治世界。這樣的作品正迎合了希特勒的藝術理念。

按照希特勒的藝術觀,他發動了一次文化領域的“革命”,這場“革命”是納粹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1933年5月10日午夜,成千上萬名學生舉著火炬,遊行到柏林國家歌劇院前麵的廣場,焚燒了包括馬克思、愛因斯坦、托馬斯·曼、傑克·倫敦、H·凱勒、左拉等文化名人的約兩萬冊巨著。戈培爾宣稱,從灰燼中一種新的精神誕生了。希特勒還對20世紀以來一切現代派藝術加以圍剿,他譴責現代派藝術是“有毒的花朵”,隻是因為他早年在維也納和慕尼黑流浪時就憎惡現代派繪畫,深惡痛絕20世紀藝術上的一切新潮流:印象主義、主體主義、表現主義和達達主義等。這些被毀滅的作品有五千多件。而門德爾鬆、馬勒、布魯赫、奧芬巴赫、托赫這些傑出作曲家的作品,隻是因為作者是猶太人便被禁止。希特勒就是這樣動用國家機器,把他不喜歡的藝術無限上綱上線,用法律來加以消滅。

趙鑫珊用大量的第一手資料,給我們描繪出納粹德國這樣一幅“藝術繁榮”的景象:由於希特勒指望通過納粹藝術去塑造新一代北歐型的純日爾曼人種,所以,一大批納粹藝術家便根據“元首”的指示,去創作有關家庭題材的木刻、繪畫和雕塑;到處充斥著《整個德國都在收聽元首講演》、《青少年為元首效忠——所有十歲少年都要加入希特勒青年團》這樣大獻其媚的宣傳畫;放映著為造種運動推波助瀾、頌揚德軍閃電戰勝利的影片,如《希特勒青年團團員奎克斯》;格林姆、約斯特等一批作家,成為法西斯主義的“吹鼓手”。

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托馬斯·曼、亨利希·曼、斯蒂芬·茨威格、圖霍爾斯基等作家流亡他國,有的在異鄉自殺;布雷德爾被關進集中營;猶太音樂家瓦爾特亡命維也納,後再流亡法國、美國;柏林國家歌劇院指揮布萊希因非雅利安人而被解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