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當藝術遭遇邪惡(3)(1 / 2)

梅儂劄談之所以讓人耳目一新,是因為她深厚的音樂素養,她完全是從音樂的角度來看待李宇春和其他超女的,並不存在預先為某種目的而生就的偏倚。她說,當她聽到李宇春的《藍天》時,就完全被擊中了,“當下隻有一個感覺:前有王菲,後有李宇春”。因為李宇春的音域寬廣,厚度十足,聲線幹淨純粹得令人震撼,至於節奏感、樂感更不必多說。她穩穩當當,不偏不倚,從她舉手投足隨意性的舞蹈中,音樂的天分顯露無遺。針對不少人因為李宇春的中低音而質疑她的歌唱功底,梅儂指出,攀高音如拾級登山,可循序漸進,下低音則如抱流攀瀑,稍不慎則一瀉千裏,如墜散流沙;而李宇春氣息綽綽有餘,低音穩健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她出於對音樂的摯愛發出這樣的痛惜之言:“如果樂壇的人以李宇春的唱功來詆毀她的話,那隻能說,這樣的一朵曠世奇葩都被無知扼殺,那麼中國的流行樂壇徹底死亡了。”在《四十·三十·二十》這篇構思精巧的文章中,梅儂縱論四十歲蔡琴的技巧,三十歲王菲的情緒,二十歲李宇春的節奏,三者的並列顯示出她把握音樂的原則,以及對李宇春的倚重與期冀。她指出,在舞台上的李宇春,從肢體到聲音,從眼神到手指,每一個細胞都是活的電板,都是節奏的使臣,她期待假以時日,李宇春的音樂詮釋能力會抵達新的境界。

梅儂真是個藝術的人,所以,她能以自己獨具的慧眼見人所未見,發掘出真實的李宇春。人們都說李宇春有著中性的酷,好事者就想借李宇春的裝扮弄出點同性戀之類的謠傳來。梅儂依然不會怒火萬丈、拍案而起,她隻是溫婉地說著自己的觀察所見。在《如此嫵媚》一文中她指出,如果以服裝發型來審讀中性美和一個人的性取向的話,那未免太膚淺了些;她的眼裏隻見到一個非常標準的女子,並且頗具媚態。她舉例為證:在《EyesLikeYours》的MTV中,李宇春的造型是中性的,但開始旋轉時,就本能地露出了小女兒家的心態,而由於低著頭就倍添嫵媚羞澀,後來的雙手托腮更是鄰家女兒的天真小模樣;在舞台上,拗不過人家讓她穿裙子的要求,她竟撒嬌道:那就穿吧,不管我穿裙子還是穿褲子,你們還是一樣喜歡我對吧?然後在那裏展露很陽光璀璨的孩子笑容;她房間的床上放著一個灰色的大娃娃,這就出賣了她的女兒氣。梅儂由此得出結論:有的女子能得嫵媚之形,有的卻能得嫵媚之神;脫下外麵衣服的掩飾,隱藏著的李宇春,就是個外表堅強裝酷、個中嫵媚入骨的不折不扣的女兒家。梅儂更改動辛稼軒句“竹裏藏冰玉”為“竹裏藏玫”,寫成一篇論李宇春嫵媚的清奇之作。“她在那裏安靜地坐著,一座沉思的城完全陷落下去。忽然有人驚動她,她抬頭,用小鹿般的眼神看你,複微笑著低下頭去,有孩童的慧黠,也有少女的羞澀。你很難想象一個清澄高拔的女子,忽然這麼一笑的瞬間——就像是鏡頭下千萬倍迅速綻放的玫瑰,嫵媚得驚心動魄。”“李家女兒另有兩個地方很嫵媚:眼似春波,荑如脂玉。她的眉眼極其生動,經常眼波流翠,顧盼生輝,而她自己卻是不自覺的。她一個人慢吟輕唱,眉眼俱飛,如燕掠水。想得細致了,悄悄思量,眼睛活潑潑地或羞或喜,就很像古人形容的雀踏鈴索。”在梅儂這淺吟低唱般的描述中,你是否感覺到了一個與世俗習見所認定的李宇春完全不一樣的鄰家女兒?

梅儂不爭,但不等於她不思考,她的思緒早已透過關於李宇春和超女的爭論,飛向更遙遠、更深層的源頭。為什麼輿論要這樣容不下一個真正具有藝術天性的純真女孩?為什麼要求李宇春也具備某些人規定的“功底”和審美趣味?藝術、音樂、科學的終極目的是什麼?我們應該有怎樣的人文觀和審美觀?通曉音樂、古典文學、哲學的梅儂,以她融會貫通的素養,得出了諸多發人深思的結論。我以為,最重要的有三:

藝術要遠離匠氣。梅儂坦言,現在的藝術隻剩下了技術,聽歌唱要聽海豚廛,看花樣滑冰要看能否四旋轉跳躍,欣賞《天鵝湖》就等著數黑天鵝是否轉夠32圈……而真正的藝術是需要遠離匠氣,遠離技術的空架子,遠離粉飾太平的惡意雕琢的。梅儂不禁問道:誰肢解了我們的藝術?把藝術者當做技工、藝術品當成技術品?誰偷走了我們藝術的美?所以,為了純粹的藝術,她要等待一個叫李宇春的小家夥長大。這是梅儂在一篇題為《藝術這尾涸澤之魚》的文章中闡發的觀點,這題目本身就已揭示了她對於目下如同遮蓋本來麵目的濃厚化妝品般“藝術”的絕望。在《疏影橫斜》裏,她借梅說藝,問是誰規定梅花枝必須朝天長,不能橫長或斜逸出去?橫枝逸出的活潑如水中生荷,荷上立蜓,蜓翼搖風,而風則橫渡出一片春來,恰如心隨歌動的李宇春,不畏刀削斧斫,不畏黑雲壓城,用斜出的橫枝,托起一幅清雅絕倫的中國山水畫來。在《自由之韁》裏,她激賞李宇春恰似一匹在馬群中斜睨群生的野馬,以看似無節奏的準確節奏,不似正規的隨意性踩點動影來探入形神相忘的舞蹈精髓,跳出了教條主義的刻板老套。至此,梅儂取道自然、率性不羈、揮灑性靈的藝術取向已經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