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994/2013(1)(2 / 2)

博物館捕捉了自然界的一切,把它們貼上標簽,按照邏輯關係分門別類,永恒,如同上帝親手的安排,或許起初上帝按照原始自然圖擺放一切的時候也發生過疏忽,於是他指令這家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協助他,將一切重新擺放妥當。

僅僅五歲的我,一隻蝴蝶就能把我吸引半天,我徜徉在這博物館裏,仿佛置身於自然世界之中,親眼目睹曾在那裏出現過的一切生靈。

那天我真是大飽眼福了:就說蝴蝶吧,一窗接一窗的,各個國家來的的都有……我甚至找到了自己那隻蝴蝶的兄弟,它同樣也是從澳洲老家來的。博物館裏光線幽暗,yin冷,陳舊,卻更增添了一種懸念,一種把時間和生死都凝固在四壁之內的懸念。

中午,我們在博物館前方的草地上草草的吃了準備好的食物,接著又鑽進展廳看各種鳥類和原始山洞人。閉館時,我實在太累,站都站不穩了,可還不願離去。保安很禮貌地把他們一家引到門口,我拚命抑製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最後還是哭了,因為太累,也因為依依不舍。所以老爸抱起我,同媽媽一起走回停車的地方。我一碰到後座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回到家裏,該是晚飯時候了。

我們在住在我們旁邊的金大伯那裏吃了飯……金大伯是領導,一個長得很結實卻態度生硬的人。我一直覺得他其實挺喜歡他的,雖然從來不和我說什麼話。金阿姨卻是我的“鐵哥們”,她也能算是我的半個母親,最愛瘋狂打麻將。我醒著的大多數時間都和金阿姨在一起,媽媽的廚藝一向不好,可金阿姨卻能做出各式美味,比如蛋nai酥和華麗的糯米飯團……要知道,這在當時那個年代,那可是十分奇特的“景觀”。今天是我的生ri,金阿姨特地做了西式的“醬蔥餅”和鹹味兒的“蛋糕”。

吃過晚飯,大家一起唱《生ri快樂》,然後我吹滅了蠟燭。我記不得當時許了什麼願。那天我可以比平時晚睡一點,因為我還沉浸在白天的興奮中,也因為已經在回家路上睡過一會兒了。

我穿著短褲、汗衫同老爸媽媽、金大伯金阿姨一起,坐在後廊上,邊喝茶水侃天,邊凝望深藍se的夜空,外麵傳來知了的小曲,還有隔壁鄰居家的電視機的聲音。後來,老爸說:“墨寒,你該去睡覺了。”我這才刷牙、上床。雖然我很累,但腦裏卻異常清醒。老爸給他講了故事,看我仍沒有睡意,便和媽媽一起關上燈,去了客廳。這個遊戲的規則:隻要我願意,他們可以一直陪我玩,但我必須留在床上聽。

於是媽媽坐到鋼琴邊、老爸拿起歌詞本,他們又彈又唱:催眠曲、民謠曲、古典曲、小夜曲,一首接一首,很久很久。他們想用舒緩的音樂安撫臥室裏那顆sao動的心,最後,媽媽進來看了看我,那時的我一定像隻躺在小床上、披著睡衣的貓頭鷹,小巧而jing覺。

“兒子,還沒睡著?”

我點了點頭。

“老爸和我都要去睡了,你一切都還好麼?”

我說沒事,然後她抱了抱他,“今天在博物館裏玩得真過癮,是吧?”

“明天我們還能再去一次麼?”

“明天不行,過一段時間再去,好嗎?”

“一言為定。”

“晚安,”說著,她敞開房門,關上走廊的燈,“裹緊點睡,別給蟲子咬到。”

我能聽見一些微小的聲音,潺潺水流的聲音,衝洗廁所的聲音,然後一切平靜下來。我起床,跪在窗前,我可以看見對麵房子裏的光亮,遠處一輛軍用汽車駛過,裏麵的人唱歌唱得真響。我這樣待了一會,努力想讓自己找到瞌睡的感覺。待我站起來之後,然後一切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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