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991/2020(2 / 2)

我吃完自己調製的意大利通心麵、nai酪,還有一小份se拉,維生素藥丸,再足足喝了一大杯脫脂牛nai。我洗盤子時,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幻想著肚子裏的小家夥,他一定正一邊陶醉在我的歌聲中,一邊忙著把這些曲調存儲在他某個jing巧的細胞裏。我站著,仔細衝洗se拉盤,突然在我體內深處、盆腔的某個地方,有種微微的刺痛。十分鍾後,我坐到客廳裏,邊想著自己的事情,邊讀路易·德倍尼爾斯的小說,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如同在我身體的琴弦上快速撥弄。我沒當回事,一切都很正常,墨寒離開已經兩個多小時了。我擔心了一會兒,接著就完全沒在意了。又過了半小時,我還沒有真正地jing惕。突然,那種奇怪的感覺開始變得像痛經一樣,大腿之間似乎有些黏黏的血。我起身走進衛生間,褪下內褲,全都是血。哦,我的天啊。

我打電話給張幽雨。是麥炎接的,我假裝鎮定地問張幽雨在不在,她接過電話立即問:“出什麼事了?”

“我流血了。”

“墨寒呢?”

“我不知道。”

“什麼樣的流血?”

“像月經一樣。”疼痛開始加劇,我坐到地板上,“你能把我送到市中心醫院麼?”

“麥小洛,我馬上就到。”她掛上電話。我輕輕地把聽筒放回機座上,仿佛過猛的動作會讓它生氣似的。我小心地站起來,摸了摸脈搏。我想給墨寒留個字條,可不知該說什麼。我寫下:“去了市中心醫院。張幽雨開車送我去的。晚七點二十分。小洛。”我給墨寒留著後門,把字條放在電話機旁。

幾分鍾後,張幽雨就到前門了,我們上了車,麥炎開的車,我們沒有多說話。我坐在前排,望著車窗外麵,景se一切都異常清晰、銳利,好像要讓我深刻牢記住它們,迎接一場即將到來的考試。麥炎把車拐進急救室的下客處。我和張幽雨下了車。我回頭看著麥炎,他朝我飛快地一笑,然後猛地駛向了停車場。

我們走進去,隨著腳接觸到地麵,重重大門依次自動打開,仿佛在一座童話宮殿,有人正恭候著我們的到來。疼痛先前曾像退chao似的減弱,此刻卻又漲chao般衝向岸邊,來勢洶洶,不可阻擋。燈光通明的房間裏,幾個可憐瘦小的病人正排隊等待,他們個個垂頭抱臂,強忍著痛。我在他們當中坐下,張幽雨走到預診台,後麵坐著一個男人。我聽不見張幽雨說了什麼,可是當他問到“流產”時,我一下子醒悟了,就是這個名稱。這個詞在我的頭腦裏膨脹,直到充滿了所有細小的溝壑,硬生生地擠開我全部的思緒。我哭了起來。

他們用盡一切辦法,還是沒能保住孩子。後來我才知道,墨寒剛巧在一切結束前趕來了,可他們不讓他進來。我當時在沉睡中,醒來時夜已經深了,墨寒在我旁邊,蒼白憔悴,眼窩深陷,可他什麼也沒說。

我喃喃地說,“你去哪兒了?”

墨寒伏下身來,小心翼翼地抱起我。他用胡茬蹭我的臉頰,我感到自己被生硬地磨蹭著的,不是我的皮膚,而是身體深處,一個沒有愈合的傷口。墨寒的臉濕了,那究竟是誰的淚水?

過了一陣子,墨寒告訴我,他做了絕育手術。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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