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1982年(5)(1 / 3)

在撫遠的傍晚,路邊,唐杞樹垂掛著一串串“飛刀”。雨搭式伸出的路燈下,下班的人們甩出一串串“飛鴿”的鈴聲,更有橘紅色的“嘉陵”“嗡嗡”飛掠而過。那“嗡嗡”叫的聲音像蜜蜂,這裏生活的蜜甜得那麼濃!村落裏電視天線像船隊的桅杆,錯落著豎立著。

1982年7月3日

和誌民夫婦訪問許紀勇、汪要珍這對南方來此插隊的年輕夫婦,小許是上海楊浦區東郊的,現在他們隻有二十五平方米的房子是屬於自己的,自己鋪的地板。家裏有盆景,有海燕牌收音機和電唱機。房前種著豆角、土豆、菠菜、大蒜和毛蔥,屋後有木耳樹。自己抓的鯽魚、白魚、鯰魚。小許說,剛來時到饒河生產建設兵團,開康拜因,開荒種地,讓蚊子咬哭了,半夜往回走,口糧一個月四十四斤。後來到養路段,一個班十九人,他用從上海帶來的牡丹煙和杭州西湖龍井茶招待過往的客人。自小愛看書,冬天沒活了就看書。自費訂了《文彙報》、《人民文學》、《上海文學》,還買了《地理知識》、《土壤知識》以及《路基養護常識問答》、《中國大地構造問題》、《築路材料》、《公路工程》、《道路翻漿及防治方法》、《公路水毀防治和搶修常識》、《公路綠化》等業務書,他說幹一行就得鑽一行,不學不行,不學人家把你當白帽子。春四月,雪一化,冰雪不清除就糟了,他們維護的就是那十九公裏的路。

小汪是杭州市西湖區的下鄉知識青年,她是1967屆初中畢業生,十八歲來東北,共來了三十三個人,陸續上學的上學,病返的病返,招工的招工,在這赫哲鄉,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了。她一個哥哥、兩個妹妹都工作了,父親是會計,母親沒工作。她晚婚,二十八歲才結婚,1972年到郵電所工作。兩個人每個月都掙四十四元,一個月不到一百元。回一次家,往返車票二百四十元。生孩子難產,現在小孩子四歲了,叫邵亮,小許姓母親姓,繼父姓邵。小許和小汪他們一家三口人三個姓。人家都叫小汪“假小子”,她打魚、扶犁、趕車,和男青年一樣幹。卸船能扛一百幾十斤。她在郵局工作,好大學考不上,一般大學考上了也不去念。在這邊,苦是苦點,也熬過來了。她也鑽業務很上心,我在她家看到十來種郵電業務書。和小許結婚後一直很幸福。她的一個女同學方軍回了家鄉杭州,回去當小學老師,介紹個對象,男的不好,家裏逼,方軍上吊自殺了。在這邊也不比回家差,回家的當工人,當老師,不過如此。這邊靠自己雙手,沒柴了打柴,沒菜了種菜,餓不著,凍不著,挺好。她除了上班,還養了八隻鴨,十隻雞,還種菜,種包米。家裏就是書多,她說這就是財富,給後代留著。他們家的一個大紙箱裏,老母雞喂著白白的小雞崽兒,點著煤油燈,爐子燒著開水,嗞嗞地響著,房簷下吊著鯉魚幹,什麼都有秩序,充滿生活的信心和勇氣。

小汪長得挺好看的,小許更英俊。他們倆個真是般配。

誌民對他們說:你們別小看自己,咱們國家十幾年倒退、困難,你們負擔不小,苦沒白吃,假如國家沒有你們這些人,不就垮台了?這一代人分擔了國家的苦難,承受了國家的重擔。

見到了邊防某團團長耿玉山和副政委袁新民。聽說小河汊子有一個“豁牙子連”,戰士吃水難,井裏打不出水來,47%都患有牙病、皮膚病,這是邊防戰士獻身精神的一個見證。

1982年7月4日

到畢鳳雲家訪問,她三十三歲那年也就是1959年參加北京建國十周年國慶的全國各民族觀禮團青年學習團,在毛澤東主席和劉少奇主席身邊合過影,那時她是婦女小隊長。他們有三個兒子兩個姑娘。他們的二丫頭畢秀琴剛剛高中畢業,今天到同江參加統考去了。畢鳳雲一家去年打魚掙了八千元,她小女兒拉小提琴,家裏的磁帶有舒伯特的《天鵝之歌》、《小夜曲》和《軍港之夜》等。小女兒說,考上就繼續念,考不上就捕魚。

下午訪問了撫遠四連和會晤點。今年旱得蜻蜓亂飛,鬆花江水特別瘦。排長朱友良是從雲南參戰過來的。誌民囑他:從南疆到北疆,在哪兒,都是祖國需要的地方。到一班和二班,四個戰士靦腆而拘束。誌民問戰士:願不願意當兵?戰士回答:願意。誌民問:生活習慣不習慣?戰士回答:來兩三個月就習慣了。誌民問:夏天好過還是冬天好過?戰士回答:夏天好過,冬天不好過,太冷了。誌民見這麼偏遠的班排,在藍色的臉盆架上有七個臉盆,毛巾搭成三角形,被子疊成四棱四角,在潔白的褥單上,軍帽前麵上衣疊得板板正正,一條人造革腰帶放成了一條線。誌民特別高興,還親手提了提八二無後坐力炮。

1982年7月5日

馬江昇是1981年兵,在家沒學過理發,為給戰友和五保戶老大爺理發,辦起了義務理發館,今年5月到團裏考試,在撫遠買了把剃頭刀,不太會用,在撫遠理發館學一下午,坐凳子上看,人家說,這個解放軍頭發也不長,覺得很奇怪,知情後,就教他。連隊買了塊鏡子,這就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