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1982年(5)(2 / 3)

計劃突然改變,下午乘邊防巡邏艇去勤得利。在界江上航行,會船時互相禮讓,觀察,瞭望,注意水麵的漂流物,免得把葉輪打了。今天還好,是二級風。從八岔到勤得利陸路是五十八公裏,江上行不知應是多少裏。

勤得利是一個小鎮,這裏已經五十多天沒下雨了,旱得土地都冒煙了,傍晚,我們在屋子裏悶熱得難受,便到江邊去涼快涼快。遠遠看見江麵上騰起薄紗般淡淡的霧氣。我們身後走來三個人,其中最顯眼的是那高個兒的姑娘,她用寬大的藍綾子紮著一件鮮藍的挎肩短裙,半高跟棕色皮鞋,尤其耀人眼目的是她那雙一截紅一截白的長筒襪子。我們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得議論起來,這麼個“土”地方,竟有如此穿著特別的姑娘。我頭腦裏忽然蹦出個“小斑馬”這個含有嘲諷意味的代號。我們趕到江邊碼頭台階時,見“小斑馬”手裏拿一摞書,正與一個剛洗完衣服的姑娘說話,我見她那張並不算漂亮的臉上,眼睛雖然很大,卻罩著一副度數很深的近視鏡,她那一排細小的牙齒不怎麼好看。她急著與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沿著江堤向西去了。出於好奇心,我們向端著洗臉盆的姑娘打探,才曉得她們倆是同一所小學的老師,這個“小斑馬”還是班主任呢。我又暗想,在這樣的“土”地方教書,穿著這樣“洋”,學生會怎樣看她呢?

起了霧的江邊,人不少,坐在浸泡江水裏的小板凳上洗衣服的婦女,用大紗布沉著地網蝦的老人,拿著盛有碎包米的罐頭瓶子“蹲”小魚兒的丫頭片子,脫了個精光在江裏“撲騰”洗澡的淘小子,把大飛輪轉得濺起水來刷自行車的小夥子……

望著薄霧下急匆匆奔流的江水,仿佛自己身上灼人的熱氣也消散了許多。我們在沙灘上節奏鬆散地、自由自在地漫步,不知不覺中,天已暗下來了,該往回返了。我們剛剛從西邊的水泥台階走上來,就愣住了,那位“小斑馬”麵對著兩個孩子聚精會神地給補四年級的語文課呢。我問:“補習功課怎麼跑這麼遠哪?”她轉過頭來,一字一頓地回答我:“天太熱,家裏和教室都悶得慌。”這時,我清楚地看見了她那張年輕卻顯得憔悴的臉和那排細小的、閃光的牙齒。

沿著江堤往回走時,我覺得腳步有些沉重。我為自己那麼輕率地嘲諷了不該嘲諷的人而感到內疚。走出很遠了,我又回頭,想再看一眼那位穿著一截紅、一截白長筒襪子的年輕教師,但卻因天色黯然而沒有望見,可我卻意外地發現江麵上的霧氣,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地散盡了……

1982年7月6日

乘車到同江。縣人武部孔凡新政委熱情地招待我們,同江縣委副書記李禎鎬與我們共進午餐。

同江這個地方不大,有民諺為證:“一條大街三盞燈,一個喇叭全縣聽。”

孔凡新政委激情賦詩:“北國邊塞同江鎮,迎來貴客老詩人。大兵風度實可敬,老將楷模勉後人。”誌民當即揮筆題寫了一首詩贈與同江縣人民武裝部:“大野無邊庭院寬,碧波似錦江水甜。槍挑晨星先觀日,網撈曉月早開船。”他還對李副書記說:“早開船”是“四化”的意思,你們這個地方早見太陽,也希望你們生產搞得更好,比別的地方“早開船”。李副書記說:一定不辜負老詩人的期望。我們看到第一期的《同江文藝》上,有孔凡新寫的詩,李禎鎬作曲的歌:《美麗的三江口》、《同江美如畫》。誌民說:“文學這東西,想象是很重要的。”

俗話說,大旱不過五月十三(陰曆),現在已經過了。同江縣去年淹了七十八萬畝農田,重災縣更多,有八十二萬畝。這裏有一條鴨綠河,一百裏長竟有三百三十個彎,雜草叢生,汛期排不出去,省裏給些資金,縣裏為之奮戰。

同江滿語拉哈蘇,老屋、廢墟之意。

1982年7月7日

到富錦,縣人武部劉景田部長和楊潤金政委熱情接待我們一行。富錦縣有三金:金豆子——黃豆、金疙瘩——甜菜、金葉子——黃煙。

這裏有炮車,炮管向天,想打下雨雲,人工降雨。

天熱且幹燥,我們都早一點躺下了。我迷迷糊糊地像要睡著,門被輕輕推開了,誌民端著盆進來了,他說:有水,洗一把吧!因為知道水極缺,大家都不可能洗漱,臉都沒洗就睡了。誌民說,人武部的人給弄了點水來,他剛洗過,讓我也洗洗。我實在太感動了!誌民這麼大年紀,身體不佳,長途乘車奔波,累極了,乏極了,有一點水,還想到我,還給我端進屋來……

1982年7月10日

我們回到了佳木斯,合江軍分區的王學禮政委也是參加過打天津的。與誌民嘮得很熱乎。我們在佳木斯稍事休整,又開拔來到伊春。

車過靜靜流淌的湯旺河,郭小川曾在這河邊歌唱,河麵像鏡子一樣,許是小川的詩句仍在閃光!他那動人的《林區三唱》至今在人們的心頭回響!

我們參觀了南岔水解廠,這裏用化學方法水解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