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美的人被這樣弄醒都想不出來有美感的形容。

我幾乎是震怒地睜開了雙眼,可一睜開眼我的震怒立刻不翼而飛,因為灑水壺先生正在離我頭不到10公分的地方定定地看著我,因為我突然就明白了白天那種驚心動魄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是因為灑水壺先生有著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

感謝鬼的夜視功能,因此我現在可以毫不困難地看清灑水壺先生眼睛的形狀。

也感謝黑夜,灑水壺先生那青黑可怕的眼圈被它模糊化了,因此並沒有影響那雙眼睛本身給人的觀感。

那是一雙狹長的鳳眼,其美的精髓不僅在於其形狀的完美,更在於那雙瞳仁的清澈與專注。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你會覺得這天地之間所有其它都不存在了,隻剩下自己和他。

又哪怕這世界上千人萬物,他眼中卻隻有你。

我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心中不由一滯,幾乎要遺忘了他能看見我這一事實,也忘記了那隻虛虛地浮在我臉上的那隻手,也就是將我驚醒的震源。

想到震源,我總算回過神來,瑟瑟地將腦袋往後退了退,囁囁地對他說:“何必呢?”

灑水壺先生淡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問我:“你是誰?”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也第一次有幸聽到這樣有些冷清,但卻分外癡纏的音色。

我在這音色中沉醉了要有十秒鍾,才想起來回答他的問題:“這個問題……基本上我也很想知道。”

對於我的這句話,灑水壺先生並沒有不信的意思。

事實上,他此刻更應該被稱之為麵無表情,所以也無所謂信與不信。

他輕啟唇瓣,又問了一句:“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我有些尷尬,卻不得不將剛才的答案稍加改動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基本上我還是很想知道。”

灑水壺先生仍舊麵無表情,所以我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失望了。

他定定地又看了我一會兒,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睛,似乎睡了過去。

我一時間卻睡不著了,愣愣地瞪著眼睛想灑水壺先生的話。

他的第一句話囊括我的來處,第二句話則關係到我的執念。

關於來處這樣悠遠而深邃的問題基本上我現在已經不再去糾結了,可是關於執念我卻很想知道,因為這關係到我的去處。

人可以無所謂而來,但對於自己的將來卻無法不去展望。

好吧,我現在是個鬼。

可就算是鬼我也會想知道我的鬼生目標是什麼,總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著實有些讓鬼茫然失措。

那麼,我的執念會跟灑水壺先生有關嗎?

我一有意識就在這裏,除了不請而來的小平頭,我的生活裏就隻有灑水壺先生。

如果有關的話,那我又想將灑水壺先生怎麼樣呢?

小平頭心心念念地要報仇,要殺死那一個人,而我就算失憶了,潛意識中也該對於灑水壺先生有某種衝動吧,可事實上我卻絲毫沒有與之相關的本能。

不過這樣的問題並沒能讓我思索太久,很快我又睡著了。

從這一點上講我應該算是一個沒什麼心事的鬼,不僅所謂來處無法困擾到我,其實去處……我也是不太在乎的吧。

第二天早上,我揉著眼睛醒來,擁著被子看時而在臥室門口穿梭而過的身影,突然想起來,我對於灑水壺先生並非沒有任何衝動。

比如我曾經就著他的嘴唇吃了個半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