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妻子和我的情敵柔情似水(2 / 3)

當然真正讓我學會向下看的是我的兒子。他小小的身子站在你的麵前,你不得不向下看,現在我不僅學會了低頭向下看,還學會了彎腰向下看。比如削一隻蘋果給兒子,從一筐蘋果中我挑出那個最大、最紅、最香的,我一邊仔細地削著它,一邊忍受著滋滋流淌的口水,然後我依依不舍然而卻是無比虔敬地將它遞給兒子,現在我的兒子在我的低頭“向下看”的注視中吃著他的蘋果,突然他一甩手將吃了一半的蘋果扔到了地上,這時我會象一隻饑餓的猴子一樣彎腰“向下看”,我四處逡巡終於在電視機的旮旯裏找到了那半隻蘋果,我越身過去,一把拾起來──在我兒子好奇地“向上看”中我將把它吃個精光。

現在我天天在“向下看”中生活,西洋的餘暉灑在兒子的頭發上,他在傍晚的光線中奔跑著,他不知道他的身後跟著一雙“向下看”的目光,這雙目光曾經那樣習慣於“向上看”,而現在為了他小小的身影這目光已經很少“向上看”了。

有一天我的兒子突然會長大,大到我必須“向上看”才能看到他,那時對他佝僂著腰的父親,他將不得已而采用“向下看”的方法,那時在他“向下看”的目光中他的父親會是什麼樣子?

(3)懷孕的時候妻子最大的擔心是兒子是否聰明,是否有“天賦”,直到兒子落地,甚至直到現在,我想妻子的這個憂慮依然存在著。而我呢?我最希望於兒子的品格是什麼呢?我寄希望於我的兒子的不是聰明,甚至也不是健康,是感受歡樂的能力,一種心靈的力量。為此,我願意我的兒子稍微地笨一些。

笨一些又有何妨?有的人做偉大的發明家,他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了吧,例如愛因斯坦,但是他幸福嗎?愛因斯坦的個人生活恰恰是不幸福的。有的人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有組織才能的人,當一個可以主宰自己進而主宰他人命運的人,我對此不敢苟同,希特勒是有組織天賦的了,可是,他的天賦對這個世界有益嗎?進而,他的天賦對自己有益嗎?他的天賦給予他的隻是一個自殺的結局而已。

我從來不對我的兒子說:“你將來要做一個將軍”,“你將來要做一個作家”一類的話。我想對兒子這樣說是可恥的,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未來可以預見的時間裏能讓自己成為傑出的人呢?大概千分之一吧?要他出人頭地,對自己的孩子提出千分子一的人才能達到的要求,難道不是可恥的嗎?有些人以社會競爭壓力大為借口,要求孩子傑出一點兒,再傑出一點兒。這是不對的,所有的人都隻願意做那個傑出的,那麼那個襯托傑出者的大眾誰來做呢?

我寄希望於孩子的是什麼呢?快樂一些,再快樂一些,做個快樂的大眾。遲早,我們這個社會的評判體係,會轉變到真正的最人道的方向上來,它不是以一個人對社會的貢獻能力來評判一個人的價值,它不會因為一個人是弱智需要社會的救助就將他開除出社會,就對他的人格嗤之以鼻,也不會因為這個人是科學家就覺得這個人高人一等,對他的人格無限景仰。它尊敬一個人僅僅因為這個人是一個正直的、力所能及地工作著的人,它鄙視一個人不會因為這個人是垃圾工或者是養老院裏的老人,而是因為這個人靈魂的卑汙、行為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