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心裏還是隱約希望沒有那一天的。
見我隻是笑,店花有些危險的眯眼:“喂,你是不是嫌我窮?”
“沒有,我也覺得你說的這種日子很好,清貧些也好,日子太美好也讓人覺得不長久。”我說,“我也是很喜歡的。”
店花真是孩子氣,立刻就笑了,繼續偷吃花生仁他也沒生氣。我們倆並排坐在門口,那個覬覦他,想討他做上門女婿的姑娘咬碎了牙齒。
白天我在涼茶鋪,晚上便睡在城外的百年老離樹上。這天夜裏風雨交加,我睡得正熟,被閃電匹醒,剛要罵娘,卻見頭頂罩了一把油紙傘。有一張臉俯視而下,臉兒紅撲撲的瞅著我。我也認真瞅著他,越瞅越覺得他在人類的相貌中是出類拔萃的。
他惡人先告狀:“喂,你亂看什麼?!”
我忙斂下眼心如止水。
“抬起頭來看我,誰準你低頭的!”店花更惱怒了,索性拉著我的肩鼻頂著鼻,眼對著眼,“從今後我準你亂看,不過隻準看著我,明白了?”
我下意識地點了頭,有點昏昏沉沉的。
店花臉更紅了,嘴角卻抿了起來,眸中的碧綠變得深邃起來,如流光美玉。原本店花是準備嚇死我,如今是要迷死我了。我真是瞧傻了,看見店花嫩嫩的唇壓下來飛快地親了一下,又擺出認真的姿態來:“那就說定了。”
娘噯,人家說電閃雷鳴嚇病了的人容易發癔症。發癔症的店花把傘卡在樹枝上便溜下樹,消失在茫茫雨色裏。那夜我失眠了,在樹上輾轉反側,又坐起來看著頭頂的傘發怔。我這才發覺店花對我是有那種意思的,若有似無追隨的目光,空了就會添滿的碗,還有空閑時剝好的花生仁,除此以外,愚蠢的我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不過,心下還是為那蜻蜓點水的親吻亂了方寸。
次日我沒有去涼茶鋪子,無處可去,就隻能去錦棺坊。進門見綠意正跟柳非銀鬥嘴,白老板在算賬,有客人來不分貴賤都好茶好水的招呼上。綠意不待見我,大約是白吃白喝了些日子,替他家老板心疼銀子。見她摔摔打打,沒個好臉色,恨不得將那香茗潑到我臉上。再厚的臉皮也快兜不住,柳非銀招我附耳過去,笑得挺奸詐:“鳳彩,那個小朱夥計為了你跟她翻臉,她那是嫉妒你呢。”
我隻能當笑話聽聽,喝過香茗蹭過飯,綠意立刻瞪著眼,挺潑辣挺直接:“你什麼時候離開風臨城?”
“快了。”
“要走就快些走,這樣拖拖拉拉招貓逗狗的不是討嫌麼。”
我臉皮夠厚,倒也不怕被人數落幾句就直起地一走了之。柳非銀閑時嘴碎跟我說,綠意以前喜歡過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卻隻是利用她。綠意倒不怕喜歡上別人,卻也是格外慎重。柳非銀還說,既然是綠意看上的,八成是個不錯的家夥。
夜裏店花又來了,他爬樹挺利索,坐在枝椏上問:“今天怎麼不來?”
“我去白老板那裏了。”我截住他偷瞟我的眼神說,“對了,朱雀,我快離開了。”
店花立刻瞪大了眼,呼吸都屏住了,有些難以置信似的。
“原本我來這裏就是找人的,既然找不到我便要走了。”我賠笑,卻怎麼也不能做出輕鬆愉快的模樣來。店花的臉上卻有了裂紋似的,我當作沒看見,繼續說,“朱雀啊,你以後好好過罷。捱不住便回家,家才是最好的。”
其實綠意說的也對,這樣拖拖拉拉的確害人。
可是我卻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