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
一式三份,謄抄好後,王大屁瞅了瞅,按上手印。
"事已至此,那王謀子,恐怕得放了吧!"張家山說著,向外走去。
沒想到門外有人,比他手腳還快。這個秀嫂,喜壞了的秀嫂,將孩子放在地上,跪在那裏,用牙齒咬結在王謀子身上的死疙瘩。
張家山上手,將王謀子解開。
王謀子顫巍巍地站起來,個頭高張家山半頭,張家山不由讚歎說:"好一條大漢!"
一身是土的王謀子,走到燈光底下,按照張家山的指點,在《招夫養夫文書》上按了手印。
"你也按吧,張幹大!"王大屁說。
"我是要按。不過,我是自己的嘴,公家的身子,要按,得按這個!"
張家山說完,從懷裏掏出"張家山民事調解所"的紅砣砣,濺上印色,又在嘴上哈兩下,"啪、啪、啪",一式三份,都蓋了。
哈氣是一道多年的程序。這個下數,是張家山跟鎮政府的文書學的。有了這道程序,張家山自己感覺良好,像個公家人。
一場鄉村熱鬧,至此告一段落。張家山將一份文書折了,交給王大屁。王大屁接了,兄弟們妯娌們,又傳著看了一回,都覺得這樣蠻好。見好就收,男的女的,互相使了個眼色,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張家山將另一份文書折了,交給王謀子。王謀子遲疑了一下,秀嫂在旁邊,趕緊捅他。王謀子也就伸手,將文書接了。
第三份,折好,張家山自個兒揣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各位鄉親,張家山在六六鎮,還有一攤子事,就不在這裏耽擱大家的工夫了。改日到鎮上趕集,莫忘了到我那調解所裏喝杯茶!"
張家山向仍然坐在電燈底下,巋然不動的幾個白胡子老漢,點頭告辭。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張家畔的,好走好走!"
老漢們站起來說,個個禮式周到。
出了會議室,張家山見盧秀、王謀子,還有那個在盧秀懷裏睡熟的孩子,都在台沿底下等他。
秀嫂說:"我們是在等你,不說上幾句謝忱的話,我們心裏下不去。張幹大,今天要不是你,這攤場,不知道弄成啥了!"
"你不要說這話。你不了解你張幹大,他平日最怕人給戴高帽子。好盧嫂哩,今個兒這事結得體麵,用一句洋名詞,叫皆大歡喜,隻是——"
一行人離了燈亮處,踩著月光,向秀嫂家走去。路上,張家山繼續說:"隻是,我張家山還有一句話,要給你們夫婦叮嚀。其實,我不說,你們也明白,就是要對王大錘好一點,不記別的,就記這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不能虧待他。他是活天天的人了,咱們盡個心吧!好心總有好報的!"
秀嫂說:"我是個明白人,張幹大!這道理我解下!"
"解下就好!醜話說到前頭,往後,要是叫我張家山聽到什麼事情了,看你盧秀兒,咋有臉見我!"
"哪能哩,張幹大!"
夜已深沉。張家山送王謀子盧秀夫婦,進了窯門,然後折身,仍然是一路唱著,向山下走去。
到了六六鎮,敲門進了所裏。穀子幹媽還在燈底下坐著等他。
穀子幹媽說:"人家賀紅梅結婚,把你驚的,連覺都不睡了!"
張家山說:"你不知道事情!不是賀紅梅,是盧秀兒。我晚上路過上驛村,幾句話,就把一場人命官司化解了。穀子,你說我能耶不能!"
"你能!你幹的哪一件事情,不贏人!"穀子幹媽說。
有了這個《招夫養夫文書》,算是堵住了天下人的口,秀嫂和王謀子,名正言順鑽進了一個被窩。王謀子原先是雇工,短期行為,爾格,就像個被塞進轅裏的高腳牲口一樣,這一攤子,都是他的了,他隻有拉著車,往前走。秀嫂殷勤,因此這王謀子,也不生外心。
那王大錘,有這《招夫養夫文書》遮醜,因此也不過於計較,晚上也能睡著覺了。有時一覺醒來,見這兩個折騰個不停,氣惱之餘嘟囔一句:唉,人活低了,就按低的來!歎息完畢了,用被子蒙住頭,眼不見心不惱,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王家的幾位兄弟,原先那一場燒叨,也並不是為了王大錘,而是為了自個兒的麵子。一場活埋鬧劇,麵子就收回來了,爾格又有這《招夫養夫文書》障人眼目,因此也就分門另戶,不再理秀嫂的事。餘下的隻有一件事,就是等王大錘啥時起身,兄弟們再合力送他上路,這兄弟情分就算完了。
秀嫂的光景,現在真真是男耕女織,上了正路。豬圈壘起來了,豬也育肥了,田裏的莊稼,也長得不比別人的差。孩子們都穿上了新衣服。秀嫂沒忘了她給張幹大說過的話,對王大錘小心侍候,像對待老人一樣。
秀嫂本來就是個妖嬈的女子。爾格有黑凶凶的山東大漢王謀子在身邊站著,好衣服也敢往身上穿了,村子放個電影,也敢去看了,見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