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2 / 2)

"你是誰?你是誰?"王光耀一邊伸手護自己的屁股,一邊嘴裏胡嗚啦。

王謀子接著又是一下。打的同時,罵道:"你看我是誰?我是你爺!好小子,敢在我婆姨麵前騷情,看我不打死你狗日的!"

話說到這裏,這王光耀才明白,今天自己這一場黑皮,是耍錯地方了。光棍不吃眼前虧,王光耀一縱身,跳出圈子,到了自己摩托跟前,右腿一跨,上了車想一走了之。

王謀子見了,哪裏肯依。又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王光耀正將摩托撥拉響,還未起步,謀子早伸出雙手,老鷹抓小雞一般,一把把王光耀拽下車,撇到一邊,謀子恨這王光耀,連這摩托也恨,見這摩托還在嘟嘟地響,一時興起,兩手舉起摩托,一使神力,好端端一個摩托,讓他給扔到澇池裏去了。

摩托進了水裏,"咕嘟咕嘟"兩聲,沉下去了。也不見它再響了。

摩托就是王光耀的命。見摩托成了這樣了,王光耀也就不再躲閃,耍起黑皮手段,一撲過來,借個慣性,把王謀子也掀下了水,然後去撿斧頭,來劈王謀子。

第一斧子劈空了。第二斧子再劈!王謀子一閃身子,閃過了,捉住斧子,一躍身,又上了岸。上了岸,輕輕一拽,又把斧子奪到手,順過斧子把,又朝王光耀屁股上,抽去。

王光耀這回撒腿就跑。他這次是往家裏跑。王謀子一身水淋淋,跟著王光耀身後,追了一陣,見他回到自己家了,就停了步子,依舊握著斧子,站在那兒看。

沒承想,王光耀前腳剛進去,後腳走出來個白胡子老漢。這老漢是王光耀他爺。老漢手裏拿一把銅鑼,當當當地敲著,嘴裏嚷道:"動戶了!動戶了!各家的男人,都出來幫忙了!王謀子這個外路人,要把我家小耀,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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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驛村是一族。陝北話中,"動戶"這個詞,就是"動員戶族"、"糾集戶族"、"出動戶族"的意思。戶族中一家有難,大家來幫,鑼鑼兒當街一敲,各家都得出來一個男丁應卯,聽候調遣,該玩命時就得玩命。這其實是長期以來,在戰爭與饑荒雙重苦難的壓迫下,陝北人維護種族不滅的一種行之有效的方法。

銅鑼兒當當當,上驛村全村出動,各種農具一齊上手,可憐個王謀子,縱有一身好力氣,三拳難敵四腳,哪裏能招架得住。再加上王謀子生性溫順,不願還手,那就隻有挨打的份了。

這真是一場好打。直到把個外路人王謀子,打得遍體鱗傷,躺在當街上,隻剩下一口氣了,這上驛村的人才罷休。

秀嫂在旁邊拉架,哪裏能拉得開。直到最後,眾人打夠了,各回各家了,秀嫂才得以靠近王謀子。

當街上,秀嫂跪下來,一隻胳膊把王謀子的頭扶起,又撕下衫襟,擦王謀子額上的血。

秀嫂家的孩子,倒也懂事,一個一個地跑來"爸爸、爸爸"地叫著,伸出小手,拽王謀子的衣服。

王謀子睜開眼,長歎一聲,說道:"秀嫂,這一場打,叫我這做了幾個月的夢,終於醒了。我是誰?你是誰?那王大錘又是誰?我站得起坐得下的一個大活人,何必要待在這上驛村,待在你家,不清不白地過這日子。我想,我得走了。秀兒,你對我好,我心裏清楚。你若有情,你拋開這個四麵透風的家,咱們一塊走,餓不死我就餓不死你;你若無意,你就留在這裏吧,咱們這一場緣分,就此斷了吧!"

王謀子平日言辭不多,說起話來卻句句在理。

秀嫂聽了,黯然淚下,說道:"我的親人哪,你看你都成了啥樣子了,還說這種傻話。天大的事情,等你養好傷,咱們再說吧!"

躺在當街上總不是個辦法。秀嫂一番好話,乖哄得王謀子站起來,然後,攙著他,向自己家裏拖。王謀子縱有別的想法,眼下,也隻有昏昏沉沉,跟著秀嫂走。

前麵走著兩個大人,後麵一群娃娃,拽著衣服,這情景,確實有些淒惶。路過王大屁家門口時,王大屁探頭探腦地往外看。見秀嫂看他,趕緊縮回了頭。秀嫂衝著大門,吐了口唾沫。

這天晚上,王謀子脫成了個精脊背,趴在炕沿。秀嫂燒了一鍋鹽水,用毛巾蘸著鹽水,給王謀子療傷。一群孩子,膽怯地擠在炕旮旯裏看著。王大錘靠在被子上,半仰著身子,雙目呆滯。

秀嫂叨空兒,一個勁勸說,想叫王謀子回頭。王謀子聽了,陰沉著臉,並不言語。

第二天一早,大家默默吃飯。吃罷飯,擱下碗,王謀子說:"走吧,秀兒,咱們到鎮上去,打離婚!"秀嫂說:"你要去你自個兒去,我是不去!昨晚上我八八八、九九九,說了那麼多,你真的一點情義都不講了!"

"你不去也行,我自個兒去!我又不是不認得去六六鎮的路!"王謀子說罷,從席底下摸出那個《招夫養夫文書》,揣在懷裏,又從門背後找了個棗木棍,"篤篤"點地,邁出窯門。

"你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