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1 / 2)

接的同時,張家山又說:"老師,這一箱子冰棍,是公路段慰問小朋友們的,發給他們吧!"

老師一宣布,交了卷的小朋友,一窩蜂地圍住了冰棍箱子。

教室門口吵成了一鍋粥。

張家山將作文收起來,揣到腰裏:"有這東西,這一場官司,大概就算贏了!"

六六鎮法庭,這一天為馬家砭楊樹案舉行一次公開審理。這個場麵,與那一次上驛村"招夫養夫"案,卻也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流水一般,上次的一茬人,現在又換成了另一茬。

前麵坐著的,有馬家三兄弟,有公路段段長和文書,有那位漂亮的鄉村女教師,那位開大卡車的小師傅也來了。庭長和"派出所"是重要人物,當然不能缺席。除此之外,一個重要的人物副鎮長,今天也到了。他是庭長張建南硬拉來的。

張家山民事調解所,今天是傾巢出動,張家山、穀子幹媽、李文化都來了。

審理開始。庭長張建南宣布開庭後,先由張家山民事調解所代理公路段陳述理由。

張家山清清嗓子,說道:"道旁樹壓死人,即便實有其事,我認為,不問青紅皂白,武斷地要求公路段賠款,也是不對的。更何況,事情有很大的出入。至於如何出入,我們先可以問司機小王。其實,早在楊樹案以前幾個小時,死者馬占山就曾經橫臥馬路,想製造一起事端!"

庭長問道:"王為民,是否確有其事?"

那位卡車司機答:"確有其事!馬占山耍黑皮,硬往我汽車軲轆底下鑽。幸虧那天換了個新刹車,要不,今天坐在這被告席上的,怕就是我了!"

"少扯閑!"庭長說。接著又示意張家山,要他繼續說。

張家山說:"這件事由於司機采取了應急措施,沒有形成肇事。但是,這件事起碼可以說,馬占山預感到他死期到了,他想製造出一場事端。這次不行,他還會等下一次。下一次果然等到了,這就是公路段的道旁樹,讓風給吹倒了!"

"你胡說!"

"你胡說!"

馬家三兄弟,見話頭兒越說越不妙,紛紛站起來抗議。

"我不敢胡說!我這身子,是在法庭上哩,旁邊又坐了大鎮長。我就是想胡說,也不敢的!"張家山揮手之間,送出兩頂高帽子,送出以後,接著說,"我有證據!啥證據呢?下麵請馬家砭小學的教師薛冬梅,宣讀一下該校學生提供的證詞。"

"誰是薛冬梅?"庭長伸長脖子,往底下看。

"我是!"女教師落落大方地站起來,一甩長發。

女教師說:"嚴格地講來,這不是證詞,是我為學生們出的一道命題作文:《楊樹倒了》。能在這裏宣讀學生們的習作,我很高興!"

說完,女教師就拿起作文,念開了。

女教師念的這篇,正是我們曾經見識過的那篇。不可否認,除了"中心思想"有些過於牽強附會以外,這篇作文寫得十分精彩。而此刻,在這堪稱莊嚴的場合,再由女教師那清脆美麗、抑揚頓挫的聲音朗誦出來這篇作文,便產生了意料不到的喜劇效果。

開始時大家還都一本正經地聽著,念著念著,有人笑起來。一個人一笑,這笑聲便遏製不住了,到後來,是女教師念一句,大家笑一句。法庭一時間變得熱鬧起來。

大家開始是笑這小學生的作文,聽著聽著,後來的笑聲,便變成了笑馬占山這一場事情了。大家覺得這事情稀奇古怪,真是稀罕。

女教師念完了,她停頓了一下。台下是一片吵嚷聲,吵嚷聲中,夾雜著馬家兄弟的抗議聲。

"你完了嗎?完了,請坐下!"法庭庭長張建南,見法庭的秩序有些亂,他把這看做是損害了自己的尊嚴,因此有些惱火。

女教師可以說是夠單純了。她好容易有了個表現自己口才的機會,焉能就此罷休?聽到庭長問話,她趕緊答道:"還有!還有!"接著又拿出第二篇,說道:

"一共是45篇作文。我剛才念的是第一篇。現在我念第二篇。第二篇《楊樹倒了》,用的是倒敘法,先從馬家大爺之死寫起,再寫他抱住楊樹,再寫楊樹倒了。這種敘事文體我還沒有教過,是孩子們自己想出來的,這孩子真聰明!我現在開始念了:《楊樹倒了》……"

庭長終於忍耐不住了,他用拳頭叩了叩桌子,說道:"行了,行了,不要念了。你的口才很好,你的學生的作文也寫得很好,改天,教學觀摩會上,你再顯露吧!今個兒,就算了!"

女教師見說,不無遺憾地坐下來,胸膛一起一伏地,情緒還處在剛才的激動中。

庭長接著又說:"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這件事有水分。馬牙,還有馬麵、馬腦,你們說哩!"

馬牙硬著頭皮說:"這明明是張家山串通了幾個人,設計來害我們!可惜,我大死了,我大要在,看你們誰敢這樣欺侮我們馬家!"

這話等於沒說。話一出口,眾人哄堂大笑。張家山憂鬱的臉上,也露出笑意。女教師掏出疊得四四方方的手絹,擦了擦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