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2 / 2)

與貝克萊互相輝映的東方代表大概要算王陽明。他在《傳習錄下》中也說過一句有名的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如果王陽明懂量子論,他多半會說:“你未觀測此花時,此花並未實在地存在,按波函數而歸於寂;你來觀測此花時,則此花波函數發生坍縮,它的顏色一時變成明白的實在……”測量即是理,測量外無理。

當然,我們無意把這篇史話變成純粹的乏味的哲學探討,經驗往往表明,這類空洞的議論最終會變成毫無意義,讓人昏昏欲睡的雞肋文字。我們還是回到具體的問題上來,當我們不去觀察箱子內的情況的時候,那隻貓真的“又是活的又是死的”?

這的確是一個讓人尷尬和難以想象的問題。霍金曾說過:“當我聽說薛定諤的貓的時候,我就跑去拿槍。”薛定諤本人在論文裏把它描述成一個“惡魔般的裝置”(diabolische,英文diabolical,玩Diablo的人大概能更好地理解它的意思)。我們已經見識到了量子論那種種令人驚異甚至瞠目結舌的古怪性質,但那隻是在我們根本不熟悉也沒有太大興趣了解的微觀世界而已,可現在它突然要開始影響我們周圍的一切了?一個人或許能接受電子處在疊加狀態的事實,但一旦談論起宏觀的事物比如我們的貓也處在某種“疊加”狀態,任誰都要感到一點畏首畏尾。不過,對於這個問題,我們現在已經知道許多,特別是近十年來有著許多傑出的實驗來證實它的一些奇特的性質。但我們還是按著我們史話的步伐,一步步地來探究這個饒有趣味的話題,還是從哥本哈根解釋說起吧。

貓處於死/活的疊加態?人們無法接受這一點,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經驗告訴我們這種奇異的二重狀態似乎是不太可能被一個宏觀的生物,比如貓或者我們自己,所感受到的。還是那句話:如果貓能說話,它會描述這種二象性的感覺嗎?如果它僥幸幸存,它會不會說:“是的,我當時變成了一縷概率波,我感到自己彌漫在空間裏,一半已經死去了,而另一半還活著。這真是令人飄飄然的感覺,你也來試試看?”這恐怕沒人相信。↓思↓兔↓在↓線↓閱↓讀↓

好,我們退一步,貓不會說話,那麼我們把一個會說話的人放入箱子裏麵去。當然,這聽起來有點殘忍,似乎是納粹的毒氣集中營,不過我們隻是在想象中進行而已。這個人如果能生還,他會那樣說嗎?顯然不會,他肯定無比堅定地宣稱,自己從頭到尾都活得好好的,根本沒有什麼半生半死的狀態出現。可是,這次不同了,因為他自己已經是一個觀察者了啊!他在箱子裏不斷觀察自己的狀態,從而不停地觸動自己的波函數坍縮,我們把一個觀測者放進了箱子裏!

可是,奇怪,為什麼我們對貓就不能這樣說呢?貓也在不停觀察著自己啊。貓和人有什麼不同呢?難道區別就在於一個可以出來憤怒地反駁量子論的論調,一個隻能“喵喵”叫嗎?令我們吃驚的是,這的確可能是至關重要的分別!人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存活,而貓不能,換句話說,人有能力“測量”自己活著與否,而貓不能!人有一樣貓所沒有的東西,那就是“意識”!因此,人能夠測量自己的波函數使其坍縮,而貓無能為力,隻能停留在死/活疊加任其發展的波函數中。

意識!這個字眼出現在物理學中真是難以想象。如果它還出自一位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之口,是不是令人暈眩不已?難道,這世界真的已經改變了麼?

半死半活的“薛定諤的貓”是科學史上著名的怪異形象之一,和它同列名人堂的也許還有芝諾的那隻永遠追不上的烏龜,拉普拉斯的那位無所不知從而預言一切的老智者,麥克斯韋的那個機智地控製出入口,以致快慢分子逐漸分離,係統熵為之倒流的妖精,被相對論搞得頭昏腦漲,分不清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的那對雙生子,等等等等。薛定諤的貓在大眾中也十分受歡迎,常常出現在劇本,漫畫和音樂中,雖然比不上同胞Garfield或者Tom,也算是有點人氣。有意思的是,它常常和“巴甫洛夫的狗”作為搭檔一唱一和出現。它最長臉的一次大概是被“恐懼之淚”(TearsforFears),這個在80年代紅極一時的樂隊作為一首歌的標題演唱,雖然歌詞是“薛定諤的貓死在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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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閑話:海森堡和德國原子彈計劃(五)

《哥本哈根》一劇於1998年5月21日於倫敦皇家劇院首演,隨後進軍法國和百老彙,引起轟動,囊括了包括英國標準晚報獎(Evenin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