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像他的父母一樣為人正直。《健廬隨筆》記載,少年時代的林則徐有一天跟一個同學外出遊玩,路上遇到一個老婦人。這個老婦人掉了幾百錢在地上,林則徐就和同學一起幫她撿拾遺落的錢幣。撿錢時,林則徐看見他的同學用腳踩住了一枚錢幣,偷偷藏起來自己要了,就感到很不高興。後來林則徐做了兩廣總督,當年那個同學恰好來廣東做知縣,以為林則徐一定會念及當年同窗之誼,讓他補個缺位,誰知等來等去都沒消息,他就禁不住托人到林則徐麵前說好話。林則徐聽了,就跟來人說了當年見到的情形,他說:“ 年少時就這樣心術不正,將來在百姓麵前很難做到公正廉潔吧?”那個同學知道在林則徐治下升遷無望,就改去別的省份做官了,後來果真像林則徐說的那樣,因為貪汙而沒能做個好官。
清代,朝廷或各地文廟舉行慶祀活動時,需要童生和樂舞蹈,文的執羽箭,武的執幹戚。這些童生也叫“樂舞生”,簡稱佾生。飽讀詩書的林則徐,嘉慶元年(1796)參加歲試,中了佾生,這年他隻有十二歲。
嘉慶二年(1797),林則徐又去參加府試,一舉奪魁。
嘉慶三年(1798),十四歲的林則徐又考中秀才,到鼇峰書院學習。
鼇峰書院是當時福州的最高學府,林則徐入學時已有近百年的曆史。這個書院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由巡撫張伯行建造的,書院內有花園和一口大荷池,周圍還有假山、石洞、樓、亭、池、榭,一路夾植鬆、杉、竹、柳,環境幽美且藏書眾多。每年二月上旬,鼇峰書院公開招考,招收對象是全省九府一州品學兼優的生員(秀才)、監生和童生,被錄取者有“日給廩餼,歲供衣服”的待遇。書院每逢月初或中旬,由山長主持學習和測試。山長高坐堂上,命題宣講或討論經義,學生環坐靜聽共學。鼇峰書院以弘揚程朱理學為宗旨,定期從全省擇優錄取秀才,聘各方名士講學,培養出不少傑出人才,很受朝廷器重。據史料記載,截至嘉慶十年(1805),這個書院考中進士的有一百六十三人,考中舉人的有七百多人。能到鼇峰書院學習的都是才華橫溢、品學兼優之人,當地讀書人無不以考中鼇峰書院為莫大的榮耀。在鼇峰書院,林則徐讀到了更多的書,與師友論學不知疲倦。更重要的是,林則徐在這裏結識了書院院長——敢於蔑視和珅、剛直不阿的教育家鄭光策。
鄭光策(1759—1804),初名天策,字憲光、瓊河,閩縣(今福州)人。乾隆四十四年(1779)舉人,名列第二。次年,成為進士,隨後回到閩地講學。 他喜歡讀“經世有用之書”,除了《通鑒》《通考》外,對唐宋名臣陸贄、李綱、真德秀以及明清間著名學者顧炎武等人著作,全都熟讀精思,談起來如數家珍。曾主講福清書院和龍岩書院。嘉慶二年(1797)主講福州鼇峰書院。
鄭光策不畏權貴,剛直不阿。乾隆四十九年(1784),乾隆皇帝巡遊江南,召集閩浙諸生在杭州敷文書院參加會試。當時,大貪官、權勢熏天的和珅監試。和珅故意坐在禦座下低矮的腳幾旁邊收試卷,迫使交卷子的人屈膝上交。對和珅的這種做派,鄭光策痛恨不已,偏不買賬。他側目而視,滿麵怒容,與閩地士人林喬萌等數人,作長揖告退。和珅平時被恭維慣了,沒料到一個讀書人竟有這種氣魄,竟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不由得恨得牙癢,於是幹脆把閩籍考生的卷子束起來不看了。鄭光策則沒事人一般,絲毫不放在心上,灑脫、從容地回到故裏,更加致力於學問。
林則徐在鼇峰書院讀書時,院長正是鄭光策,他們之間的師生關係十分密切。鄭光策對嘉慶、道光年間福建的時政有著深刻獨到的見解。主張改變“所用者非所習,所習者非所用”的積習,提倡“經邦濟世”之學;提出“誨人宗旨,以立誌為先,謂定誌而後教育所施”,鼓勵學生立定誌向、有目的地讀書。他在書院開設的課程,不僅有製義詩賦,還有各種於現世有用的經史典籍。他對學子勤於啟迪、嚴而有法,還主張“立綱紀,明法度”、“重內治而略遠圖,開誠以任賢,知人而善使”,並提出改革漕政、鹽政的設想。這些思想後來被林則徐等人進一步豐富和發展。
林則徐在鄭光策的教誨下,刻苦鑽研,眼界大開,進步迅速。從林則徐早年的讀書劄記《雲左山房雜錄》能看出,他當時讀書範圍很廣,既有先秦儒家經典以及朱熹、陸九淵、王陽明等人之作,又有道家的《老子》《莊子》,法家的《韓非子》,還有《史記》《漢書》等史籍,曆代詩文集、筆記、佛經、醫書及書法碑帖等。他“不動筆墨不讀書”,邊讀邊記,對各家學說的精華兼收並蓄,絕無門戶之見。在博覽群書的過程中,他還養成了言行一致的優良作風。在鼇峰書院,林則徐確實遵循著鄭光策的教誨,立下了經世致用之誌。
在鼇峰書院學習七年,林則徐還結識了有誌於學的梁章钜(鄭光策的女婿)、廖鴻荃、楊慶琛、沈廷槐等同學,他們誌同道合,建立了深厚友誼,經常在一起學習、交流,互相切磋。在這裏,林則徐還通過父親認識了著名學者陳壽祺。陳壽祺是閩縣人,家住城內黃巷,進士出身。他是一位很有造詣的學者,對現實的社會問題和官場有深刻的思考,對當時具有維新趨向的學說也有所研究。因此,他思想開明,同樣重視經世致用。林則徐不僅喜歡同他研究學問,還常常跟他交流政治見解。與陳壽祺的交往,也在潛移默化中對林則徐產生了影響,“經國救世”之誌在他心中更為堅定了。
此時的林則徐意氣風發,如同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渴望天空一樣,渴望到更廣闊的天地中尋找舞台實現他的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