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院中安靜下來，再沒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或大的響動。原來每晚院中響動頻繁、響聲不小，我還以為有多少隻老鼠在同時活動，似乎要把我的院子翻個底朝天。原來隻有兩隻小小的山老鼠，卻不知道珍惜彼此相遇相伴的緣分，非要弄個你死我活，最終共同喪命於原本不想殺生的淺水。
三、醉鳥
小院一開始是種植花草、蔬菜的，最初幾年，我曾收獲了不少馬鈴薯、大白菜、向日葵、葡萄、葫蘆，也曾讓萬壽菊、葉子花、雞冠花、海棠、繡球、月月紅、燈籠花、菊花、牡丹、香水百合、玉蝴蝶等等在院中爭奇鬥豔、流光溢彩。後來由於銀杏、蘋果、無花果、石榴、桃樹、四季桂等樹木漸成氣候，不僅無法再栽種蔬菜花草，連發財樹、龜背竹、袖珍椰子、蘆薈等矮棵植物也由於無法享受到陽光普照而香消玉損。
樹木日益長高長粗，漸漸濃蔭蔽日、果香四溢，鳥兒們也就呼朋引伴，大膽地來院中築巢安家、歌春誦秋。由於無暇觀察，我不知道院中有幾種鳥、有多少隻。安然享受著它們淩晨的歡歌和黃昏時歸巢的喧嘩。
半月前兒子期中考試，為做到單人單桌而實施錯時考，沒輪到的時段就在家中複習。星期四早晨兒子考10：20-12：20的後場，我在家裏給他做早點，一不小心就到了上班時間。
我急匆匆打開院門，卻見一隻全身褐色、尾巴較長較大且黑白相間的小鳥躺在條石地磚上。兒子出來與我告別，我指著渾身發抖的小鳥說，這隻鳥不知是被人打傷了，還是吃了有毒的東西，看樣子快死了！兒子愛憐地把它捧起來說，媽媽，我忘了告訴你，上星期就有一隻小鳥死在這兒了，我把它埋在樹下了。我有些煩躁地說，把小鳥放在車庫的窗台上，趕緊進屋去複習！我轉身時看見兒子捧著小鳥進屋去了，但已沒有時間去幹涉了。我還是遲到了，路上就有人打電話叫我趕緊去蓋章。
下班回來，兒子也考完到家了。我詢問他的考試情況，兒子說數學題太難，有幾個做錯了，有一個題純粹做不來，隻能胡亂蒙。我想玩小鳥不僅耽誤了他的時間，而且擾亂了他的心思，但他還有英語沒考，一時也不便發作。
兒子不理會我陰沉的臉色，調皮地問，媽媽，你說那隻小鳥怎麼了？我不耐煩地回答，死了！兒子手舞足蹈地說，沒有啊！媽媽，它活過來了！你走後，我把它放在沙發上烤太陽，它一會兒就不顫抖了。後來，它閉上眼睛，我以為是死了，一摸，它又睜開眼睛，我才知道它是想睡覺了。我就沒管它，坐到一旁去複習。過了很長時間，我聽到窗子上有響動，原來是小鳥睡醒了，準備飛出去，撞在窗子上了。我想把它抓住從院子裏放出去，它竟飛到樓上去了。它不知道玻璃是什麼東西，見到窗子就去撞。我怕撞傷它，隻得打開臥室的窗子讓它飛出去。
我感到吃驚，這麼說，小鳥沒有中毒或受傷？我突然想起倒在樹下、酒泡過的石榴籽，難道小鳥是醉了？
院中種了兩棵石榴樹，每年碩果累累。石榴雖然甜潤可口，但是籽小核大的老品種，且一旦成熟，就競相裂口笑秋，無法長時間保存，也不好意思拿去送人。
有一年，二哥從蒙自帶回10個碩大的酸石榴，說是泡酒給父親喝，父親喝了說口感很好。受到啟發，我每年就把吃不完的石榴泡成酒，父親說比酸石榴泡的好喝，還省去放冰糖的環節。父親去世後，滿樹的石榴紅彤彤地顯示著秋的豐碩。我知道父親不會再喝我泡的石榴酒，還是一粒粒把它們放入酒壇中。
大約是被車庫遮蔭了，去年石榴結得很少。冬天，我把臨近車庫那棵砍了，把另一棵也修剪得沒剩幾個椏枝。
一個月前，我突然想讓朋友嚐嚐我泡的石榴酒，壇中已所剩不多。朋友說泡的時間太長，酒氣已經出了，隻適合女士喝。媽媽說，酒泡過的石榴籽可以用來泡腳，能夠促進血液循環。我把石榴籽從母親家拿回來，每晚抓幾把放在熱水中，泡腳後隨手把它們倒在院中樹下。
大概小鳥撿食了酒氣尚未散盡的石榴籽，不勝酒力的它被醉倒了！否則除了貓頭鷹，哪有鳥兒白天睡覺的道理？又哪能一覺醒來就生機勃勃、安然無恙？
我除了把果皮殘菜丟進院中樹下做肥料，自從鳥兒們在這兒安家，還有意識地放一點鳥兒吃的東西。去年冬天，看著樹枝上沒有可供小鳥過冬的無花果，我就在院中石桌子上放了一些紅棗，希望小鳥們在冰天雪地中也豐衣足食。
鳥兒們在我院中不客氣地享用各種水果、食物，大概已經成為習慣，它們因此放鬆了警惕，以為凡是美味的都是能吃的。之前死去那隻小鳥，也是吃了酒泡過的石榴籽嗎？那個周一直下雨，氣溫極低，小鳥醉酒後無法在樹枝上站穩，大概是頭重腳輕地跌落下來。它躺在陰冷潮濕的條石地板上，大概更加冷得徹骨透心，所以很快就喪命了。它沒有後來這隻幸運，不僅時逢和煦溫暖的豔陽天，而且被喜歡小動物的兒子及時捧起，放在沙發上曬著太陽睡到酒醒。
為著救了小鳥一命，我對兒子露出了最美的笑靨，鼓勵他好好複習，爭取考好第二天的英語。
四、負氣的水果
去年夏天雨水豐沛，氣溫宜人，院中的無花果依仗充足的自然肥料，競爭似的在每個葉片根部冒出來，炫耀似的把果實布滿樹身。
院中原來栽了六棵無花果，兩棵綠色的，四棵紫色的。無花果生長迅速，沒兩年就長成了鬱鬱蔥蔥的大樹，繁多的果實不僅吃不完，摘下來送朋友都送不完。我曾試著製成無花果幹，它們不容易晾幹，加上夏秋雨水較多，往往還沒到半幹就腐爛了。為了讓其他樹木花草生長，我首先對它們采取修枝、限製生長空間的辦法。無花果生命力極強，沒過多久又枝繁葉茂地霸占了院裏的空間。我隻得在矛盾的心情中一年砍去一棵，直到綠色、紫色的各剩一棵，還要每年修去大量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