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無花果紫色那棵果實較小，成熟快；綠色那棵樹枝較細，果實較大，成熟緩慢。通常，我和兒子把紫色無花果當主食，每天大盤大盤地吃；而把綠色的當點心，偶爾嚐幾個。去年無花果結得實在太多，單綠色那棵就吃不完，需要隨時摘下來送人，紫色那棵就無暇顧及了。
8月初的一個周末，我從早晨太陽還沒出來就開始采摘，直忙到太陽落山的黃昏，總算把樹上成熟的無花果基本摘下來了。長方形、能夠裝10多公斤的菜籮滿滿裝了5籮。我又摘了一些晚熟品種的大水蜜桃和鷹嘴桃，裝了一袋袋、一籮籮，打電話讓朋友來拿，給沒車的朋友送到家。
上床時我渾身累得快散架了，心中有些氣餒，這些水果我當成寶貝，萬一朋友們都不稀奇呢？我不是在做一件強人所難的事嗎？無花果碩大的葉子上有茸毛，一接觸皮膚就奇癢難耐。夏天氣溫高，隻能穿著短袖衣衫采摘。每次采摘，我的手臂和手掌用酒精擦洗、噴花露水後，要幾天才能消除癢痛不適。
自此，我對紫色無花果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隻采摘綠色那棵。紫色無花果先是引來了蜜蜂食用，然後引來了蚊蠅。多雨而悶熱的夏天，龐大的紫色無花果樹上，星星般繁多的無花果一點點冒出來、長大、變紫、成熟、開口、腐爛、掉落。院中彌漫著果香、酒味和水果腐爛氣息混雜的味道，我心裏略感不安，卻也無法顧及。
9月初，一場大雨過後，我覺得院中少了點什麼。仔細觀察，才發現紫色無花果樹下少了腐爛的果實，那種混合氣味自然也就沒有了。抬頭一看，驚見樹上隻有葉片，葉根指頭大的幼果再沒有了！無花果是反複結果的植物，同一個葉根可以結數次果。我的兩棵無花果樹通常是4月開始結果，6月底可以采食，之後梯次結、不斷采，一直可以吃到11月中旬。通常，凜冽的北風把無花果由綠變黃的葉片掃蕩到樹下，枝上還殘留著已熟或未熟的果實。已熟的無花果做了小鳥們冬天的食物，未熟的如果經過霜雪後沒有被凍枯幹，第二年葉片尚未萌生出來就接著生長，成為第一批成熟的果實。且經過冬天的孕育、生長期長，這種隔年的無花果比蜜還要甜得多！
紫色無花果樹不會是對我的怠慢感到憤怒，再不結果實給我吃了吧？懷著幾分愧疚，我一有閑暇就注意觀察，祈禱無花果樹不計前嫌，一如既往地為我結出甘甜美味的果子。可無花果樹好像真的生氣了，它不理睬我的期待，決然地隻長枝長葉，再看不見一粒果實。
進入冬季，我照例得為果樹們修枝。看著粗大、沒有一粒果實的紫色無花果樹，我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憑一時興致處理事情了，花草樹木或許也有靈魂，我要善待它們。因為害怕那些嘴饞或手賤的孩子，在圍牆外亂拽樹枝時摔傷，家長不好好教育孩子，倒怪我院中栽了果樹，我隻得每年都把伸出圍牆的樹枝砍掉，以防口舌，以絕後患。修剪後，果樹們都乖乖蜷縮在院內有限的空間裏，各顯神通地爭奪著生長空間。
春天在一朵朵桃花的笑臉中蒞臨，綠色那棵無花果，竟然在樹葉發芽的同時，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色果實！去年冬天，這棵樹上沒有成熟的果實，被雪淩凍幹而掉落了，沒想到今年居然提前掛果。再看紫色那棵，瑟縮著暗青色的老枝，沒有一點複蘇、發芽的跡象。就像一個氣性極大的人，一旦被衝撞就決計不原諒別人，始終繃著一張冰冷陰晦的老臉，不肯放鬆自己、解放別人。
百花競豔、萬物蓬勃的三月，桃花已經零落成泥，嬌小的桃子頂著花蕊，隨著初生的桃葉在樹枝上搖曳；綠色無花果已經有手指頭大了，紫色無花果樹仍然沒有發芽。我不禁懷疑：這棵樹不會像兒子說的那樣——已經掛了吧？直到人間最美四月天，紫色無花果樹上才有疏疏落落的一些嫩芽。我舒了一口氣，它總算沒有賭氣拋棄我的小院，把生命化為虛無。
整個四月的閑暇時光，我都在期待紫色無花果從葉根處冒出來，像往年一樣布滿樹身。可它完全漠視我的心願，隻瘋狂地長枝葉，根本見不到一點掛果的跡象！看著雞蛋大、一天一個樣的綠色無花果及枝上不斷冒出的幼果，我安慰自己，反正是吃不完，紫色的不結也罷！果樹的天職就是開花結果，連人都提倡“隻管耕耘，莫問收獲”，紫色無花果樹犯得著為我沒有及時采摘而賭氣不再掛果嗎？
五月下旬，看著拳頭大、逐漸變黃的綠色無花果，我伸手觸摸看看它們熟透沒有，驚見紫色無花果樹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指頭大的幼果！原來，它並沒有和我賭氣，隻是延緩了掛果的時間，是我自作多情地用人之心來度果樹了。再一想，這棵樹也許去年大量果實腐爛時感染了病毒，致使它秋天無法不斷掛果，今年春天也無法按時發芽、結果。看來我對植物懂得太少，管理知識嚴重欠缺，需要加強學習。
五、適者生存
院中花草樹木眾多，難免競爭激烈——今天這棵樹竄高了一寸，明天那種花因遮蔭而萎縮。我又實施勢利的澆水法則——隻澆開花、結果的，助長了這種惡性競爭，使“優勝略汰、適者生存”的競爭法則在我的小院中演繹得尤為明顯。
4年前，我從東山頂上挖來5株金蔢蒰，先栽種在花盆裏，成活後才移栽到空地中。前年，看著金蔢蒰枝杆有手指粗、葉間開出紫色、粉色的小花，我一陣狂喜：不用跋山涉水，今後我在家裏也能吃到這種稀少美味的山珍了！顯然，我高興得太早了。
夏天，看著枝葉間的綠色果實，我美滋滋地憧憬著：再過些日子，我就能暢懷地享用金色果實了！幾場雨過後，驚見這些才露出點頭臉的果實枯萎、掉落了。我才發現是日漸蓊鬱的無花果樹遮擋了它們的陽光，使它們在暗無天日的陰冷中，無法把珍貴的果實孕育到成熟金黃。聖賢教導我們，春夏是不可以動殺機的，不可以修枝砍樹。無花果正是盛果期，且過了這一季，等到秋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