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齊國的士人當中,我首先推仲子。就是這樣,仲子也難以稱得上是廉潔之士。要推廣仲子的德行操守,隻有先把人變成蚯蚓,才能做到。蚯蚓上食黃土,下飲黃泉,不用求人,真算上廉潔至極了,仲子比得上它嗎?仲子居住的房屋是伯夷一樣的賢人造的,還是盜蹠一樣的惡人所造的呢?仲子所吃的糧食,是伯夷那樣廉潔的人種的呢,還是盜蹠一樣的惡人種的呢?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
匡章說:“這有什麼關係呢?他親自織草鞋,他的妻子織麻編麻,用這些來換米。”
孟子說:“仲子是齊國的宗室大家,世襲田祿。他的哥哥陳戴,取蓋邑的傣祿一年有萬鍾之多。仲子認為他哥哥的傣祿是不義之物所以拒絕不吃,認為他哥哥的房子是不義之產所以不住居,他避開哥哥和母親一個人住在陵上。一天他返回家鄉,有個鄰居送他了一隻鵝,他皺著眉頭說,要這種呃呃亂叫的東西有什麼用?又過了一會,他的母親殺了這隻鵝將它烹煮好後拿來給他吃。此時他的哥哥正好從外麵回來,說你吃的是呃呃叫者的肉啊。仲子聽到這話,立即將它們吐出來了。母親做的食物他不吃,卻吃妻子做的食物。兄弟給的房屋不住,卻居於陵,這算麼能當作廉潔的典範去推廣呢?仲子的這種作法,如果大力推廣,隻有先將人變成蚯蚓才能做到。”
聽到這番話,匡章不再說什麼了,他已經被老師的道理說服了。
就在第二年的夏天,王驩出使魯國。此時孟子的弟子樂正克還在魯國做官,王驩背地裏與樂正克做了一筆交易。因為齊國剛剛經曆了一場洪澇災害,國內糧食緊缺,齊國就從魯國進穀物,而齊國向魯國出口魚鹽。雙方互惠互利。但若用低進價高出價的方式做這筆交易,就可以賺取很多不義之財了。王驩和樂正克私底下做的正是這筆交易,表麵上是為民謀利,實際上中飽私囊。樂正克正是為此目的而隨王驩來到了齊國。
對兩人之間的交易,孟子有所耳聞。所以當樂正克來拜訪他時,他心境極其複雜。本本,樂正克是他的得意門生,在魯國還曾舉薦過自己,師生久別重逢,應當是欣喜莫名。但一想到這件事,孟子很難高興起來。所以當他見到樂正克時,他的表情很不好看。當樂正克施禮之後,他說:“你是來見我的嗎?”
“先生何出此言?”樂正克覺得老師的問話很費解,看到他冷漠的表情,不由得心裏惴惴的。
孟子又問:“你來齊國幾天啊?”
“昨天才來。”
“昨天就來了,今天才來拜訪師長。我這樣問你,不是情理當中的嗎?”
“舍館還沒有安頓下來。”樂正克解釋道。
“你聽誰說過,舍館定,才能拜見長者嗎?”
此時樂正克已經明白了老師是在責怪自己沒有尊師之禮,他覺得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急忙向夫子請罪。
“這也叫罪嗎?這隻能叫無禮。你真正的罪過是私心太重,為官不廉,心中沒有人民。”
這時樂正克才明白老師真正動怒的原因,原來老師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行徑了啊,所以他無力再辯解下去。
而孟子步步緊逼道:“你能告訴為師,你這次來齊國的目的嗎?”
樂正克處在兩難之間,無言以對。如果說假話,那就是欺騙恩師,如果說真話,老師是不會饒了他的。他處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中。看到樂正克的表情,孟子還是先開口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他問樂正克與王驩的交易是否果真如傳言所說的一樣屬實,對此樂正克點頭默認了。他說:“這次你跟著王驩來齊國,隻貪圖錢財,也可以叫飲食之欲吧。我沒想到您竟然學古人,隻貪圖飲食之欲。孔子說民以食為天,但人活著的目的卻絕不隻是為了吃!”
樂正克最終接受了老師的教誨,他按正常的價格出售魚鹽,讓百姓受惠。
時至深秋,齊國大夫公行子的長子病故了,消息傳出來後,百官都去吊祭。這些官員都是公行子的同僚,所以其子應該是他們的晚輩,所以他們並不需要吊祭,隻要到府中慰問一下就算知禮了。公行子在廳中設宴招待,孟子也在其中。這些官員坐在一起正在閑聊之中,右師王驩突然出現在廳堂門口,見此情形,廳內很多人都起身站起來,迎上前去。王驩本人也大搖大擺地步入廳堂,公行子忙著安排他就座,還表示感激。待王驩坐定之後,公行子遞上一杯茶,王驩就有滋有味的品起來。此時,廳內的官員一一過去向他施禮問安,與之攀談。孟子就坐在王驩對麵,他並沒有站起來,隻是頷首示意。
事後,王驩十分不滿,他對別人說道:“各位大夫都爭著和我說話,隻有孟子一個人不與我說話,顯然這是目中無人,是簡慢我也。”
當孟子聽到這個消息後,他說:“按照禮節,朝廷之上,不跨越位次與他人交談,亦不能逾階而相揖。我依禮而行,你卻認為我簡慢,這不是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