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辭卿欲歸(2 / 3)

寫好奏章後他正準備上朝麵呈齊宣王,齊宣王派內待說齊宣王患疾,不能前來見夫子,如果夫子肯去朝拜,大王會接見。不知夫子能否同意。

“不幸得很,吾亦患寒疾,不能謁見大王。”其實,孟子隻是在找托辭,避召不見而已。因為齊師伐燕之後,孟子就很少上朝見宣王,宣王感覺到了孟子的疏遠冷落,有意派內待來訪,想召見孟子。

就在第二天,孟子打算去吊齊國大夫東郭牙。公孫醜說:“昨天夫子托病謝絕見齊王,今天又出吊,恐怕不妥當吧。”

“昨天有疾,今天病愈,有什麼不可以呢?”

結果孟子剛走不久,齊宣王派太醫來為孟子看病,一來表示對關心,二來一探虛實。他想知道孟子是不是在避而不見他。看家的孟仲子很難堪,隻得說夫子今天病好了,也許上朝見君去了。同時他又派人給夫子送信,讓他不要回家,快快上朝。

孟子並沒有上朝,而是在景醜家裏借宿了一夜。當景醜得知夫子來訪,十分驚訝。而孟子提出要在他家借宿一晚時,他更加不解。他隻得向孟子詢問究竟,當他得知原因之後,說道:“在家有父子,在國有君臣,這是人之大倫。父子以慈愛為主,君臣以恭敬為主。我隻見大王敬重夫子,卻沒看見夫子敬重大王。”

孟子聽後,非常不悅,說:“景子何出此言!齊國人無人向宣王進仁義之言,難道他們以為仁義不美嗎?不是的。他們以為宣王不配與之言仁義,這才是最大的不恭!我呢,不是堯舜之道就有陳於王前,所以齊國沒有誰像我一樣敬重君王的,怎能責備我對君王不敬呢?”

景醜急忙解釋說:“不,醜所指的並不是這個意思。《禮》曰:‘父親召喚,沒應聲就要先動;君主召喚,沒駕車也要先行。’夫子本來想朝見大王,大王派內待召見,您反而不去,這樣做似乎與禮不合。”

孟子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說:“哦,原來景子說的是這個。曾子說過:‘晉、楚之富,我是比不上的。然而,他有他的富,我有我的仁義,他有他的爵,我有我的義,我何必要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呢?’這句話如果沒有道理,曾子會說嗎?天下人看重的是爵位、年齡、道德。朝廷之上,先論爵位;鄉裏之中,先論年齡;輔君治民,道德至上。齊王怎麼能單憑爵位而輕慢我的年齡與道德呢?所以大有作為的君主一定有他不能隨意召見的臣子;如果有什麼事要商量,就要親自到臣子那裏去。他要尊崇道德,樂於仁政,不這樣做,就不能有所作為。所以,商湯對伊尹,先向他學習,然後以他為臣,結果沒費很多力氣就統一天下了;桓公對管仲,也是先向他學習,然後以他為臣,結果不費力氣就稱霸諸侯。當今天下各大國土地大小相當,行為作風也不相上下,誰也不能超過誰,這並沒有別的原因,是因為這些國家的君主喜歡作用聽他使喚的臣子,而不喜歡作用教導他們為人的臣子。商湯對於伊尹,桓公對於管仲,就不敢隨意召見。管仲都不能隨意召見,何況是不願意做管仲的人呢?”

不但景醜對孟子不解,他的弟子們也紛紛提出疑問。還是那個心性率直的公孫醜首先發問:“不謁見諸侯,是什麼道理?”

孟子又用古代的例子來回答公孫醜的提問。他說,在古代一個人如果不是諸侯的臣屬,就不去謁見。從前魏文侯去看段幹木,段幹木卻跳牆躲開了;魯穆公去看泄柳,泄柳緊關大門不讓進去。除非逼著相見,才能相見。大夫對士有所賞賜,當時士如果不在家,不能親自向大夫拜謝,則須親自到大夫家中答謝。因此陽貨聽到孔子外出時,給他送去一個小蒸豬;孔子也聽到陽貨不在家,才去答謝。曾子說,諂笑比盛夏在菜地裏勞動帶要累。子路說,分明不想同這個人搭腔,卻還要勉強和他說話,臉上又表現出慚愧的神色,這種人,我是不讚成的。由此看來,君子應該怎樣來培養自己的品德節操,不是很清楚了嗎?

陳代也對孟子不滿,他說:“不謁見諸侯,似乎是拘泥於小節。現在你去見他,大可以行仁政,以王天下,小可以改革局麵,稱霸諸侯。況且《誌》曰:‘屈一尺而伸八尺,似乎很值得做。’”

陳代覺得齊宣王召見孟子,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行為懺悔了,這個時候,孟子若應召去見,說不定還能施行仁政,而孟子這樣拘泥小節,避召不見,有可能會失去一次良機。

孟子並沒有批駁陳代的見解,他隻是給他講了兩個故事。他說:“從前齊景公田獵,用旌旗去召喚獵場管理員,管理員不去,景公就準備殺他。但他堅守誌節,不怕死無葬身之地,孔子曾稱讚過他的行為。孔子看重的就是他不接受不是自己應該接受的召喚之禮,堅持到底。趙簡子命王良給寵臣奚駕車,王良按規矩駕駛,結果一整天都打不著一隻鳥。惹得奚很不高興,還說王良技術不好。王良隻得不按規矩駕馭,結果奚一早打了十多隻雞,他又誇王良技術好,還要王良專門給他駕車,但王良堅決不接受。這些人都這樣做了,如果我不等諸侯的召喚就去,那又會怎麼樣呢?而且你所說屈一尺而伸八尺,那是從利的角度來看的。以利而言,屈一尺而伸八尺就值得,那麼屈八尺而伸一尺不亦有利可圖嗎?況且自己都不正的人,也不可能使別人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