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事隔30年之後,在幾千公裏外的北京和那些激動的中學生大學生一樣顫唞著,我記得那一夜,我渴望大聲地呼喊,渴望在我的小屋裏又蹦又跳,渴望對著全班的同學大聲地叫:“你們知道李敖嗎”……之後的幾年間,我用各種方式尋找李敖的作品,了解李敖其人。李敖說他,說話比文章好,人比說話好。李敖的種種特立獨行的故事加劇了我對他的心儀。他會在高三那年,因為厭惡考試機製,就休了學,放心地養浩然正氣;他會在考上台大法律係之後,再退學;他會上課不抄筆記,還理直氣壯地說,那是中學生才幹的事;他會“李敖情書滿天飛,是個女孩就想追”地追逐台大的女生;他會在父親的葬禮,頂著全台中市的白眼……這些最瑣碎的事情,卻映襯出一個頑強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與思考的年輕人的形象,同時他又是充滿了人性的血肉,而不是一具隻會思想的屍體。

李敖的大學劄記是李敖最動人的文字之一,這個一心要成為巨人的年輕人在劄記中不斷叫囂著,自勉著,痛苦卻頑強地麵對挫折。讀這些劄記,仿佛看到一個努力向上爬的年輕人,他滿臉的堅毅,同時又帶著淺淺的玩世不恭——這是他麵對世俗世界的武器。我常常在上課時望著窗外,想像那個整天在校園裏穿著長袍,一臉不吝的青年。有時,甚至會冒出兩句李敖式的豪言壯語,在平庸的90年代的中學課堂上引起小小的騷亂。

一條人文主義狗 那些曾經年輕的人啊 一(2)

李敖的文字越讀越多,也越來越讓我失望。盡管,他關於國民黨,關於蔣介石,關於中國曆史的研究有他的獨到之處,也盡管我敬佩他麵對牢獄之災的勇氣,以及複出後,在傳統下的獨白,或者在獨白下的傳統……但是,這一切都已經不能再打動我,離開了青春的勇氣,李敖隻是一個學者,一個曆史學家,一個憤世嫉俗者,他不是作為一顆充滿無限激情的心靈而存在。

1997年,李敖推出了《李敖回憶錄》,風行台灣。台灣《商業周刊》評價說,“它激起了整整一代人對於李敖的美好回憶”。這句評價再明顯不過了,李敖屬於60年代的台灣,那是一個籠罩在白色恐怖下的年代,一個在高壓的政治和窒息的傳統文化籠罩下的台灣,那個叫李敖的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文化太保架式地說,“老年人該放下棒子了,該輪到我們登場了”,“文明即梅毒”……還有什麼比這更能打動人心的了嗎他是黑暗中的短暫卻刺眼的微光。

但是,今天呢李敖依舊是“我還年輕”的模樣,他的身體也可以保證他在57歲的時候再生個兒子。但是,他確實不再年輕了,脫離那個年紀的李敖的話不能激動人,反而讓人覺得滑稽,在電視上看到談笑風生的他,我覺得他隻是一個憤世嫉俗的老年人,他已經60歲了。誰說隻要保持心靈的年輕,人就可以不老,我不相信。我甚至寧願相信,那不是李敖,真正的李敖還活在60年代,還活在我16歲的心裏,那是一個如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