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於這個上帝的信服,是因為它能迅速給我們帶來現實的快樂,汽車、電話、計算機,而不需要像從前那樣整天祈禱是為了縹緲地來生的幸福。技術是一個功利化的見效快的上帝,並且毫不拒絕地讓我們縱欲。於是最終,我們必然被技術本身所異化,讓自己丟失掉人類最重要的特征,就像《美麗的新世界》中元首所說的:“今天的世界是安定的,人們很快樂,他們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而他們永遠也不會要他們得不到的。他們富有,他們安全,他們不懼怕死亡,他們幸運地對激情和老邁一無所知……”按照弗洛伊德的說法,人類的快樂永遠產生於強烈的對比之中。所以,所有的讀者都知道美麗的新世界,美麗得不適合居住。幾十年來,沒有誰比赫胥黎更成功地對技術進行質疑,於是在克隆羊出現時,這本書被廣泛地引用著。我們有理由感謝赫胥黎先生的想像力與陰冷的文風,盡管他營造的世界有點滑稽,離我們依舊遙遠,但是,他卻以他對於“人”的關注來不斷提醒我們,技術給我們帶來偏差的可能。
燕園的記憶 靜謐的激情
我在快速地翻閱本雅明的文集時,歌德的一句話從密密麻麻的字符中跳躍出來,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我。這個德國老人說道:“在這個躁動的時代,能夠躲進靜謐的激情深處的人確實是幸福的。”我不知道這句話的語境,但語言的動人正在於它具有穿越曆史的力量。
“靜謐的激情”,這個短語完美地解釋了我心中一直以來隱隱刺痛的原因。對於每一個成長於90年代的少年來講,不管是“靜謐”還是“激情”都是被遺忘的詞語。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開放時代,比起每一代中國青年,我們都獲得了一種空前的視野。我們幾乎可以看到任何我們渴望的東西,在現代技術的幫助下,我們的青春在一個沒有禁區的環境中度過。但是,這種鋪麵而來的豐富,也一下子讓我們年輕的靈魂不知所措。
我們的生活就像網頁上永遠沒有窮盡的鏈接一樣,從這一點到那一點,我們無法把精力集中在任何一點上,而青春與才情就消耗在這沒完沒了的跳躍過程中。我們的周圍是如此喧囂,我們的偶像是互聯網世界風起雲湧的驚世富豪們,而後現代主義者告訴我們,這個世界是由偶然造成的……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失去了讓自己靜謐的能力。我們必須不斷讓自己置身於吵鬧聲中,不管這種吵鬧是真實的,還是虛擬的。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可以感到安全。因為沒有靜謐,我們必然也就失去了獲得激情的環境。激情是以全部身心的力量,選擇狹窄的突破點,才可能實現的。而我們的禸體與心靈上帶有了太多的接觸點,有了太多的興奮帶,所以,我們最終喪失了激情的可能。我們可能是快樂的,但這種快樂可能也永遠是不痛不癢的。
所以,我們快樂,卻不幸福。幸福需要的是一種心靈的力量,它讓你如此地專注你的興趣,它可能是愛情,可能是理想,甚至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玩具。於是,在這個時代裏,我們最終淪為了浮士德。在我們年輕的身體中,充滿了各種知識與技能,卻惟獨沒有了靈魂。所以,我們的身體雖然豐滿,卻沒有脊梁來支撐。
燕園的記憶 欲望的聲音(1)
“人們聽到禸體的聲音,我會說欲望的聲音,總之是內心的狂熱,聽到禸體能叫得這麼響,或者能使周圍的一切鴉雀無聲,過著完整的生活,夜裏、白天都這樣。如果你沒有體驗過絕對服從身體的欲望的必要性,就是說,如果你沒有體驗過激情,你在生活就什麼也體驗不到。”那個總是左手拿著煙,在18歲就已經老去的瑪格麗塔·杜拉斯用她特有的黃昏式的口.吻這樣說著。這個似乎永遠陷入欲望中掙紮與絕望的法國女人揭示了本世紀最驚心動魄的主題——對真正的愛的渴望。
三年後(1980年),已經66歲的杜拉斯與小她40多歲的大學生安德烈·揚墜人愛河。無疑,從外表來看,這已經不是那個在湄公河畔,穿著安南服裝的15歲少女,也不是《廣島之戀》中的那個迷人的法國女人,66年的心靈上的巨大起伏與不斷酗酒已經讓這個女人臉的確正如她自稱的“麵容已經被深深的幹枯的皺紋撕得四分五裂,皮膚也支離破碎”。她那雙躲在寬闊的黑色鏡框後麵的眼睛還有神采嗎但是,她的心無疑依舊強烈地跳躍著,並隨時準備迎接可以擊倒一切的劇烈的愛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