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第一輯創造月亮(1)(2 / 3)

突然地,我心裏很黯然、很悵然。驚問自己:怎麼,難道說我是在渴盼著老婦人的東西被人盜走嗎?不,不。那麼,我的黯然和悵然又該做何解釋呢?大概是,我在為自己愚蠢地錯失了仿效著老婦人卸掉重負的機緣而沮喪吧。想想看,人活在世上,仆仆地前行,在這遙迢的途程中,最壓沉的其實並不是某種外物,而是自己那顆無法安定的心啊。一個巢,心安下來就是家;一個穴,心安下來就是福。想那個老婦人,天真地挖了一個坑,然後心安地把一份天真寄存在裏麵。這一日,她一定玩得比我們好。她輕鬆地行走,輕鬆地戲水,太陽偏西了她也不急著來取走她的寶物。待到她歸來刨出她的彩貝,她就可以微笑著為自己的心安加冕。而我呢,我在不心安地奔波勞頓之後,又為自己選擇了不心安而難以安心——我的累,源於手,更源於心啊。

第2節從一個痛點出發

這是從一位商人那兒聽來的故事。他六歲那年冬天,得到了親戚送的一輛漂亮的小冰車。大河早結了冰,他和小夥伴們就在冰麵上玩耍。他的那輛小冰車成了人人都羨慕的東西。他得意地坐在冰車上飛馳,神氣得不得了。幾天之後,一個小夥伴拿來了一隻木陀螺。那木陀螺給小鞭兒一抽,在冰麵上旋轉上小半天都不會停歇。很快,他就看得眼饞了,主動把冰車拉到那個小夥伴跟前,說:“咱倆換了,行不?”那個小夥伴說:“你肯?”他毅然伸出小指,和小夥伴拉了勾。晚上回到家,他就後悔了。便央父親拿著陀螺去那個小夥伴家把冰車換回來。沒想到,父親竟然說:“不管!那勾是白拉的?再說,誰讓你那麼憨!人家拿個土坷拉就能換走你一畝地!——長記性去吧你!”……世事滄桑,父親早已謝世,而六歲那年發生的故事卻被他不斷地重溫。而今,他已成為擁資數億的商界名流,還常常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再犯用一輛冰車換回一隻陀螺的錯誤;假若不慎又懵懂地換了,那也不要怨,因為世上的“勾”是不能夠白拉的。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再把這件蠢事跟“冰車換陀螺”的事歸為一類,讓它們共同成為自己人生講義中最有意義的章節,然後,自己聽著自己的講義,積累聰慧,不斷成長。

追溯成功者成功的源頭,往往會有一樁蠢事橫陳於歲月深處。

那粒叫做“愚蠢”的種子落在心壤上,讓要強的心感到了羞恥和悔恨,而這羞恥和悔恨被光陰漚成了肥料,催生了智慧的根芽。

楊瀾曾講過這樣一段往事:第一次采訪基辛格博士的時候,她正在美國留學,還沒有積累多少訪談類節目的經驗。她所問的問題是十分幼稚可笑的。比如,她張口就問基辛格博士:“那時,周總理請你吃北京烤鴨,你吃了幾隻啊?”問題剛一出口,在場的人全都笑起來。這件事給了楊瀾很深的刺激。後來,中美建交三十周年的時候,楊瀾獲得再次采訪基辛格博士的機會。她牢記著“烤鴨”的教訓,將所有有關基辛格博士的資料都搜集了,甚至連他在哈佛做教授時的論文、演講都認真地研讀了。這次楊瀾的采訪時間僅有二十七分鍾,但由於有了充分的準備作支撐,她積極把握住了問題的走向,用“有效”的談話填充了每一分、每一秒,使采訪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楊瀾沒有談到首次采訪基辛格博士之後那個“烤鴨”問題在她的腦海中千回百轉的情形,但是,我能夠想見,那煎骨熬血的痛楚一定撕扯得她寢食難安。從那一個痛點出發,她奮力驅遣著自己,走出了一條不乏掌聲和鮮花的道路。

如果給我們經曆的一個個人生故事估價,我想,那讓我們扮演了愚蠢角色的故事的價值是不容低估的。一次錯誤的交易,一個幼稚的問題,都可以成為磨礪生命的砥石。珍愛那讓人沮喪的人生故事吧,它仿佛排版工人排出的鉛字,乍看上去是反的,可歲月會殷勤地帶我們慢慢參透它的內涵與真諦。

第3節誰能不朽

這一回,這個天才詩人決定在作品中探討一個關於“不朽”的問題。

他讓他的男主人公離開他統轄的島嶼伊塔克,辭別嬌妻幼子,去追逐不朽的功名。

他參與了一場遠征的戰爭,憑借超凡的智慧和無可匹敵的勇武,他成了獲勝的英雄。這時,思鄉心切的他多想一步就踏上故土啊——他知道戰爭裏麵沒有他想要的不朽。

歸途險象環生。巨怪、迷蓮、女巫、冥土、神牛……他曲折離奇的遭際,堪比唐僧西天取經。

……所有的同伴都死了,他以為自己也定然殞命天涯了,但是,他僥幸地被海浪衝到了一座小島上,被一個女神救起。女神愛上了他,允以無盡的財富、享樂,甚至“永生”!他在那溫柔鄉裏盤桓七載。他在每個夜裏縱情地做著別人,卻在每個白天痛苦地做著自己。他朝著家鄉的方向眺望,心如刀割。他要回家,他的心要他回家。因為他明白,安逸享樂和“永生”裏沒有他想要的不朽。

在歸途的漂泊中,他又遇到一項大型的體育賽事——隻要你氣力足夠大,跑得足夠快,投得足夠遠,那麼,你就可以獲得將自己的名字鐫刻在石頭上供後人永遠瞻仰的殊榮。思鄉的腳步把他往這場賽事外麵帶,但是,當粗魯的挑戰者說他“不像是個精擅比賽的漢子”時,他被催激起了“拚比的情懷”,他憤激地抓起了一塊特大的石餅,將它擲到了比奇跡更遠的地方。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也都倏然明了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得了這個人歸鄉的腳步。——將名字刻到石頭上也不是他想要的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