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第二輯捐贈天堂(4)(1 / 3)

記者拿著這個問題去問那個命大的人。他靠在病床上,神情淡定。他說,安全帽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另外,被埋之後,他便強迫自己不再用鼻呼吸,而完全用嘴呼吸,免得塵土被吸進肺裏。

他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還有一點,挺重要——我聽見上麵有動靜,我就想,我得活著!不能死!我不能叫弟兄們挖出個死人。我不能叫他們覺得不值。”

——原來,讓他忍死的,竟是對那辛苦的營救者的答謝之心。

這麼樸素,又這麼動人。到了那樣命懸一線的時刻,他想的不是為自己生還而生還,而是希望用自己一條活蹦亂跳的生命,去證實人們這大半天的忙活很“值”。

單純而清晰的目的,不會讓落難的心靈超載。唯其如此,這個被死神卡住了咽喉的人才能夠安靜地等待,不掙紮,不悲鳴,隻在安全帽下不倦地眨動著眼睛,等待著目光與天光交融時刻的到來……說到底,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神助”?如果有,也隻能是打從我們凡俗的心中生出的慈心善念。當這慈心善念打從我們的心底發源,連我們自己都看不出它和某個必然的重大結果究竟能發生怎樣的關聯,但是,它的支撐力是那樣的巨大,巨大到足以在土石劈頭蓋臉坍下來時撐出一個可以讓人活命的可貴空間。

第14節至尊生命

這是攝影家宗同昌講述的一個真實故事——2004年,他隨一支探險隊穿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瑪幹”沙漠。“塔克拉瑪幹”在維吾爾語中的意思是“走得進,出不來”。穿越的過程中,不少隊員們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中途退出。領頭駝每走三步就哀號一聲,聽得人心驚膽寒。幾乎所有的隊員都被迫放棄了臨行前所發出的“徒步穿越死亡之海”豪邁誓言,他們難為情地騎上了負載著水桶、食品、行囊的駱駝,在死神的注視中艱難前行。

那天,宗同昌利用隊伍短暫休整時間帶著相機去附近選景拍照,突然,他在一個沙丘前發現了一峰離隊的駱駝。他以為這是一峰不堪忍受旅途艱辛而逃跑的駱駝,但當他走到它跟前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峰駱駝離隊的緣由。原來,它生產了。小駱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僅存一息;母駱駝用哀告的眼神凝望著眼前的人,仿佛在謝罪,又仿佛在乞求。是的,它在最不適宜做母親的時候做了母親。它的使命,本是幫助探險隊穿越沙漠的,但想不到它卻給大家添了這麼大的麻煩。所有的人都圍過來了,有人甚至脫下自己的羽絨服蓋到小駱駝身上。沒有人怨嫌這個小生命來得不是時候。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他們卸去了那峰母駱駝身上所有的東西,並由專人負責抱著那峰還不會行走的小駱駝前進。——有了愛的精心看護,死神怎能輕易擷走那柔弱的生命之花?

生命,至尊的生命。不管我們在履行著怎樣神聖不凡的使命,不管我們在創造著怎樣驚天動地的偉業,生命的枯榮,都應該隨時牽動我們至高的情感、至美的柔腸——不是嗎?

第15節耐磨人生

我的一個朋友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失去了右手。炎炎夏日裏,我到他的小書屋去選書。我本來打算要穿一件涼爽的短袖衫出門的,可是,臨行前我還是毅然換了一件長袖衫——我忘不掉兩年前他在酷暑時節穿一件長袖衫對我說“我今生再也無福穿短袖衫了”的悲苦神情,我希望這件長袖衫能從我身上蒸出淋淋汗水,希望這淋淋汗水能多少分擔一點兒朋友的哀傷與痛楚。當我出現在那間小書屋時,朋友熱情地迎上來與我握手。兩隻左手緊緊相握的瞬間,我倆都忍不住看著對方的衣衫大笑起來——因為,朋友居然穿了一件短袖T恤衫!

朋友說:“謝謝,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倒退兩年,我還真的特別需要你這樣做,但現在不同了……不瞞你說,剛出事的那陣子,我以為我活不下去了,我說什麼也接受不了沒有了右手的殘酷現實。我笨拙地穿衣,歪歪扭扭地寫字,刮胡子的時候把臉刮得鮮血淋漓,上廁所都十分十分不方便……我哭,我鬧,我摔東西,我把腦袋剃得溜光來發泄。後來,我就勸自己:別想那隻手了,行不?瞧瞧人家古人多麼豁達,滿嘴的牙齒都掉光了,卻說‘口中無礙,咀嚼愈健’。一個叫達克頓的外國人,曾以為除了雙目失明以外可以忍受生活上的任何打擊,可他在六十歲的時候,卻真的雙目失明了,這時候,他說:‘噢,原來失明也是可以忍受的呀。人可以忍受一切不幸,即使所有器官都喪失知覺,我也能在心靈中繼續活著。’慢慢地,我平靜下來。我開始穿著短袖衫出門,坦然地麵對人們異樣的目光。我終於明白,我其實有一條韌性十足的命,它遠比我想象中的那條命皮實得多、耐磨得多……”

那一天,我倒空了自己的錢袋。我跟自己說:多選一些書吧,這間書屋的書一定富含靈魂之鈣。

第16節隻將窄夢付寬春

我友,靚且有趣,平日裏我喜喚她筆名“散兒”。

散兒在高校教古典文學,課講得滿堂生輝,傾倒無數男女。我去她任教的學校辦事,打校長的旗不好使,打散兒的旗好使。